陸妘不是有意針對曹壬,隻是想起陸萸當初戴了他送的佛珠手串後差點病死,而這事大家還得瞞着他,她心裡便有氣。
在她看來,曹壬傻拉吧唧地被人坑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發現,保不準陸萸這次又是因為他受了無妄之災。
醫官很快給陸萸把了脈,神色卻很是凝重,他道:“女公子不是簡單的水土不服引起鼽衄之症,而是氣血兩虧、陰虛内燥所緻,若不及時調理,這症狀還會反複。”
氣血兩虧、陰虛内燥?竟然如此嚴重!在場的人聽了也是大吃一驚。
陸妘忙問:“可知是何原因引起的?”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該不會又中毒了吧?
“想來是女公子近日吃了燥熱之物,且長期思慮過重、疲累加身,加之近日洛陽異常幹燥所緻”醫官道。
一句話,陸萸是吃沒吃好,睡也沒睡好,加上勞累過度導緻今天的症狀。
“女公子當适當放寬心,切勿再勞心勞神,亦切勿熬夜”醫官又道。
他從醫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個年齡的女娃得這種病症的,她既不當家主持中饋伺候老人,又不為撫養孩子傷神,怎的就累出一身病了?真是難以理解。
曹壬才聽過醫官的診斷,人便呆住了,這樣年輕的她竟然已經積勞成疾了嗎?
這些年她是如何過來的?明明她向他訴說分别後的三年時光時,說得那般輕松愉快,且那時,她滿眼都是因事業所成而喜悅滿足,怎麼還會病的如此之重?
他忍不住沉痛出聲:“請問,吃饴糖可會加重病情?”
醫官:“女公子如今陰虛内燥,還是少食為好。”
陸萸忙問:“那需要用藥嗎?”她最怕的還是吃藥。
“自是要用藥調理的,然,是藥三分毒,所以主要還得靠食療加女公子自己放松心情才行。”
“那便先開藥方吧”陸妘道。
然後不悅地看着曹壬:“每次阿萸生病皆是因為你,你為何要買那麼多饴糖?”
每次?曹壬不解地看向陸萸,莫非阿萸此前也曾因自己生過病?
怕被發現端倪,陸萸忙笑着解釋:“堂姊心急說錯話了,饴糖是我想吃,不能怪君期。”
陸妘也知如今不是翻舊賬的時候,道:“讓你過幾日再去會楊蓁蓁,你也不聽,非要起那麼早去華彩閣,想來那些點心亦是燥熱之物。”
陸萸今日起大早出門是因為楊蓁蓁以前在信中說過她功課繁忙,每日能出門的時間不多,陸萸想趕早約楊蓁蓁,那樣崔氏也來不及阻攔好友出門。
見陸萸一副不上心的樣子,陸妘又接着抱怨:“你總說讓母親多休息,自己卻累死累活的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陸氏那麼多男兒,又怎的非要你一個女子凡事親力親為?我要寫信給伯祖父,讓他把書院和書店寫給你的信都給截了。”
陸萸聞之,忙道:“别,那些信可是我的主心骨,若沒有那些信,我恐怕更要睡不着了。”
陸妘既無奈又生氣:“罷了,累死了也是你活該。”
如此說着,看到在一旁怔怔不語的曹壬,她心中氣憤更甚,做什麼非要出家?學得一身好學問卻一點忙都幫不上,真不知他每日念佛講經、皈依佛祖之時可會憐惜一下阿萸?
見他臉上的自責内疚之情不似作假,她那些想要抱怨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這事其實也怨不得他,隻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她氣道:“你若還要操心那些事,我便寫信給魏伯母,讓她快些給你物色郎婿,待你成親了,也就有人一起分擔了。”
這下,輪到陸萸傻眼了,她忙拉住陸妘的衣袖,懇求道:“可别,我聽堂姊的好好休息可好?現在立馬休息,你千萬别寫信給母親?”
醫官已經開好藥方,細細交待過用藥事項後就出去了。
陸妘扭頭不悅地看着曹壬:“你還留在此處作甚?”
“阿萸的衣服濕了”曹壬原想和陸萸再說幾句話就走,不曾想說出的話變成這個。
看到陸妘正黑着臉,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他一瞬間羞紅了臉,急忙解釋:“貧僧,貧僧隻是提醒一下,并無它意。”
陸萸忍不住笑道:“堂姊莫要吓到君期了”
又擡頭看着曹壬道:“今日就此别過,你明日得空再來,那些畫明日就該裝裱好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曹壬說着,在陸妘不善的眼神下手忙腳亂的出了房間。
見向來沉穩淡定的曹壬出去時面紅耳赤,走路都快分不清方向,陸萸愈發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是堂姊厲害,能将冷情冷性的佛子吓成這般模樣。”
“既然知道他冷情冷性,怎的還不知悔悟?”陸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罵道。
“好阿姊,你别生氣了可好?我日後都聽你的”陸萸扯着堂姊的衣袖撒嬌道。
“你就是在轉移話題”陸妘氣得扯回衣袖。
“可感情的事哪裡能說收回就收回的?這事真怨不得他”陸萸道。
陸妘沒心悅過任何人,自然也無法理解陸萸,但她知道陸萸若長此以往,肯定得再累出其他病。
她歎道:“我不會再勸你忘了他,隻是想勸你日後不用太要強,不要再把自己累病了。”
“我以後會改的,堂姊放心,叔叔嬸嬸那裡還望你替我瞞着”陸萸再次拉過陸妘的衣袖懇求道。
陸妘伸手揉了揉陸萸的頭頂後,無奈一歎:“你先在這裡好好休養,我知道怎麼和母親解釋,明日我帶食療之物來看你。”
“好的,待氣色好些,我就回去”陸萸答。
曹壬好似還在樓下和醫官說着話,因離得遠,陸萸也聽不清内容,想來是在打聽她的病症。
陸妘離開後,三伏也去抓藥了,屋内突然安靜下來。
這些年,陸萸急于向陸氏證明自己,确實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謝洐總笑話她是個大财迷,但他不懂她的焦慮,她為的不是錢,而是想證明自己價值,以便能在婚事上争取到話語權。
隻是經過今日之事,陸萸不敢再逼自己了,她雖不懼怕死亡,可這一世她還有很多需要珍惜的人,所以今日起,她要換一種方式做事。
落日的餘晖透過窗棂灑在床前的地闆上,看着斑駁的影子,陸萸不知不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