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萸下午睡了一場覺,醒來後捏着鼻子喝了一碗新熬的湯藥,然後簡單吃了點東西。
原以為白日裡睡多了,夜裡可能又要失眠,誰知,才一倒下,她就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清晨,陸萸向三伏感歎:“侯府的醫官用藥當真精妙,這麼快就把我多日來的失眠症給治好了。”
三伏邊替陸萸梳着頭,邊道:“哪有那麼神的藥,肯定是您最近太累了。”
她這麼一說,陸萸也覺得在理,連日裡繃太緊,如今突然放松下來,人也就能感受到疲累了。
想到和曹壬的約定,陸萸道:“我今日不出門,就不用着男裝了。”
三伏聽了,将陸萸的頭發梳成女子的發髻,然後去找了一套粉色上襦搭杏色下裙的紗裙給陸萸穿上。
照了照鏡子,陸萸覺得比較滿意,然後問:“今晨的早膳怎麼還沒送來?”
以往她睡懶覺的話,廚房的夥計肯定一聽到動靜就送早膳上樓了。
三伏一副欲言又止,見陸萸起身想要下樓,才忙拉住她的衣袖道:“悔悟法師想給女公子一個驚喜,不讓我們送。”
聞言,陸萸問: “難道君期要從白馬寺帶早膳給我?”
這也太遠了吧?能那麼遠帶來的,想來隻能是餅或者馍。
三伏剛要解釋,門外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于是忙去開門。
陸萸坐在屋内,向門口好奇張望,便看到曹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吃食進來了。
擺好食案,三伏接過曹壬手中的碗放下,道:“女公子請用膳。”
陸萸見曹壬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一臉不可置信地指着碗問:“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曹壬笑着點頭:“今日沒有師兄在一旁指點,費了些時間,不過味道和昨日的一樣,你快嘗嘗。”
這消息驚得陸萸差點站了起來,當初見她殺魚時口中念叨着君子遠庖廚的人,如今竟然已經學會下廚了?
想到寺廟的清苦,她忍不住心疼:“在白馬寺這些年,難道除了和主持學經參佛,還要下廚嗎?”
知她誤會了,曹壬忙擺擺手:“這是我昨日才特意找師兄學的,平日寺裡分工明确,我不需要下廚。”
如此便好,陸萸剛剛還以為白馬寺也玩輪崗制,那真是太辛苦了。
她拿起小瓷勺舀一口吃過後,雙眼一亮,忍不住贊道:“君期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才第一次就能做的這般美味。”
曹壬撓撓自己的頭,羞澀一笑:“我今日是第二次煮,明日就能更快一些了。”
又吃了一口後,看着棕色袈裟上沾滿竈灰,陸萸歎道:“你其實不用親自下廚的。”
曹壬在陸萸身旁坐好,笑道:“我想親自做給你吃,好讓你早日康複。”
聞言,陸萸鼻頭有些酸,喃喃回了聲:“真是傻瓜”,然後怕他發現自己的脆弱,忙低下頭喝碗中的紅棗蓮子羹。
眼看碗見底,曹壬問:“還需要我去乘一碗嗎?”
搖搖頭,陸萸拿出帕子擦過嘴,回:“已經飽了。”
三伏上前收走碗和食案,屋裡隻剩下二人,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想起昨日的擁抱,陸萸覺得秋日清晨的風莫名帶了燥熱,一時間不知該先找話題寒暄還是該去做事轉移注意力。
她起身左看右看,裝作在查看書案上的東西,待看到曹壬也起身了,心也莫名跟着緊張起來。
但願他不會提起昨日的事,畢竟那時候她一心想着快死了,才那麼大膽,要是換現在,她可不敢那麼主動。
“阿萸”曹壬溫言出聲。
他看出陸萸的不自在,猜到她所想,也突然跟着緊張羞澀起來,口中不由自主的就喊出她的名字。
陸萸聽得心底一顫,聲音不要這麼溫柔好不好?
她繼續埋頭看着書案,魂不守舍地低聲回了一聲“嗯。”
“隻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洗手做湯羹”曹壬走近她,眼神專注而認真的看着她道。
擡首看去,陸萸在他眼中看到羞紅臉的自己,他雙眸中的情意仿佛要将她溺斃。
她不敢再看,再次慌亂地低下頭,便看到他右手有幾根手指被燙紅了。
心下一疼,她突然顧不得其他,忙伸手拉過他的手,細細查看後問:“疼嗎?”
曹壬搖搖頭:“阿萸病了,比這個疼。”
“瞎說,我隻是頭暈,沒有覺得疼”陸萸道。
“可我心裡疼”曹壬依然專注的看着她答。
聞言,陸萸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這人平日不善言辭,一副冷情冷性,如今一旦說起情話,真是,讓她既歡喜,又害羞。
她小心拿起他的手,在唇畔輕輕吹了吹,然後紅着臉,低聲回:“你不疼,我替你疼。”
女孩柔軟的指腹捏着自己的手,指尖傳來微熱又溫柔的氣息,曹壬隻覺得她每吹一下,心底就一陣酥麻。
察覺到心底止不住的悸動,他回握住她的手,笑道:“無大礙,你不必替我疼。”
原本牽他的手變成被他的大掌緊緊包裹,陸萸覺得臉熱得似要燒起來了,她擡頭盈盈一笑:“君期的手比小時候暖和很多了。”
她還記得那年他握着她的手寫下一筆一劃時,他的手指冰涼,沒有任何溫度。
那時候,她是怎麼想的呢?好像是心疼吧,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君期,我不需要你為我洗手做湯羹,隻要你的手能永遠這般溫暖”她眼中含淚,看着他道。
更用力的包裹住陸萸小巧的手,曹壬溫柔一笑:“我答應你。”
他也想起那些一起習字的時光,那時候,掌心的這隻小手,既柔軟又溫暖,一如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