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洐說的沒錯,他不該太貪心,也不該自私的不去考慮世人對陸萸的看法。
世間女子本就比男子活的不易,倘若有一天,被别人發現二人這驚世駭俗的情感,她該何去何從?
這段時間,因為久别重逢的喜悅,更加之知道她和自己心意相通,向來冷靜自持的他也就忘了考慮現實,忘了身上的袈裟,更忘了在佛祖面前許下的承諾。
如今謝洐的話猶如深井中的涼水,狠狠将曹壬潑醒,他不該繼續這樣下去,哪怕是為了她,他也應該更加冷靜克制,行事應該更隐蔽才對。
恢複理智的他,第一次認真審視這份感情,才發現他什麼都沒付出,可阿萸卻一直冒着有朝一日被人诟病唾罵的風險,甚至還要連帶陸氏百年聲譽。
曹壬在徒步回白馬寺的路上想了一路。
守門僧再次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師叔時,再也無法笑着打招呼了。
謝洐見陸萸的氣色極差,便責怪道:“讓你不要掉錢眼裡,你偏不聽,如今知道藥難喝了吧?”
陸萸笑回:“我再也不敢了,你們不要再罵我了可好?”
“真知道錯了?”
“知道了,知道了,保證下次不犯錯”陸萸笑着再三保證。
謝洐和陸萸在外間書案前坐定後,說了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以後華彩閣的茶點生意無需陸萸親自過問了,新品推廣、節假日禮盒促銷等,都由謝洐自己去做,也無需陸萸去店鋪對賬,他會每月派人去找陸萸對賬,并按月将陸萸的那份資金提取給她。
“你若信得過我,就這樣吧,至少近兩年内,你都不用太過操心”謝洐道。
陸萸忙笑回:“我對謝九叔有何不放心的,隻是這樣有點像在占您的便宜。”
“知道占便宜的話,将來我老了,你好好孝敬我就是”謝洐不甚在意道。
陸萸忙道:“謝九叔不會老的,一直是京都女郎的夢中情郎。”
“去去去,竟然還打趣起我了”謝洐假裝生氣道。
陸萸笑着給謝洐續上茶杯,然後道:“我說實話罷了,九叔勿惱。”
謝洐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想起曹壬那杯他最終沒有喝下去的茶。
他鄭重道:“曹君期既已入了佛門,你二人相交的時候就該注意分寸。”
陸萸瞬間收回臉上的笑,認真回:“多謝您的提醒,我知道分寸的。”
“他現在是悔悟法師,多少眼睛盯着他,我這樣也是為你好”謝洐又道。
“這些我都懂,這次是因我病,他才逗留的久了一些”陸萸忙解釋。
說到生病,謝洐才說了此行的第二個目的。
他示意了一下六錢,很快就有一名女子進門向謝洐和陸萸行禮。
女子看起來和秋娘的年齡差不多,隻是長得比較普通,她自報姓名,喚柳如筠。
柳如筠是河東柳氏的旁支,因是旁支加之自幼父母雙亡,家族給她婚配的人家也很一般,誰知婚後僅半年,夫家便犯事下獄,柳家不願意接回柳如筠,柳如筠就按律法和夫家衆女眷一起被賣了。
謝洐就是在那時候買下她,至今已有十八年。
陸萸不解的看着謝洐,謝洐卻接過六錢手中的賣身契,遞給她道:“我知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所以一直在培養你的那些侍女,可那樣太慢了,我直接送你現成的。”
柳如筠在謝洐的培養下,精通籌算,做賬以及管理,謝洐為将産業做大做強,當年花了很多心思去培養人,像柳如筠這樣的人在他門下有很多。
陸萸愣愣地接過賣身契後,頓了一瞬才道:“你不是天天罵我隻知道掙錢嗎?如今送如此能人給我,不怕我更加癡迷掙錢?”
聽了這話,謝洐氣急:“那就把賣身契還我,累死你算了,我原是想讓她替你分擔些事物,你也無需凡事親力親為,好騰出時間享受生活,你如此不知好歹,就不要浪費人才了。”
陸萸迅速将賣身契遞給三伏後,賠笑道:“九叔息怒,我自是知道你的好意,明天立馬給她安排任務。”
怕謝洐不答應,她接着道:“等安排妥當了,我約九叔遊洛河可好?”
謝洐見她一副搞笑的表情,起身道:“誰稀罕與你一同遊洛河,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養病吧。”
至于為何不太平,謝洐卻沒說,陸萸再三追問,他卻嫌煩,幹脆回謝氏府宅了。
謝洐走後,陸萸才讓三伏去問書店的人,知道曹壬不告而别是因為見過謝洐,想到剛剛謝洐對自己的提醒,陸萸沉默了許久。
這兩天真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才會做出那些出格的舉動,她有些自責。
想來一心向佛的他定也是被謝洐提醒後,覺得愧對佛祖,所以回去忏悔去了。
三伏見陸萸臉上很是難過,勸道:“女公子無需多想,明日一早,悔悟法師就會再來。”
陸萸苦澀一笑,道:“是呀,明日還能再見。”
她心底猛然一驚,其實什麼都沒變,是自己變得貪心了,當初信誓旦旦地認為隻需知道他好就能知足的自己,這幾天竟然變得想要更多!
陸萸是一個很會反思的人,反思過後,理智立馬回籠,也重新回到最初的心态,能看到各自美麗,其實也是一種完美。
她該喝藥喝藥,該睡覺睡覺,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清晨,她梳洗穿戴好後,三伏端來了曹壬煮好的蓮子羹,但他已經回白馬寺做早課去了。
紅棗蓮子羹是在兩個時辰前煮好,溫在竈台上的,他趕早煮羹然後趕早回去做早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