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大魏,遲早會落在胡人手中。
曹啟皇帝道:“看了星火書院的院訓,朕已經老去的心,好似又活過來了,不甘心朕學過那麼多聖賢之書,卻隻能看着民生多艱而無動于衷。”
謝太後就知道,他那些喪氣話隻是一時的,她無需勸說過多,這麼多年,他遊刃于各大世家中,看似隻是個傀儡,世家們卻也不能将他如何。
先帝看人的眼光還真是不錯,曹啟皇帝雖然沒有開疆擴土的魄力,也沒有可讓人樂道的功績,卻也讓先帝長年用武後差點滅完的大魏又續了幾十年的命。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需要哀家做什麼,隻管提就是”謝太後道。
曹啟皇帝最喜歡聽的就是這句話,每次他苦悶不已時,聽了這話,心中瞬間熨帖不已,終歸還是有人支持自己的。
“多謝母後,孩兒不會放棄的”他一番保證後,再次鬥志昂揚地出了永甯宮。
謝太後看着昏黃的宮燈,心中無聲一歎,其實她也不知這樣的局面還能維持多久,這次外敵入侵,竟然無世家主動請纓,他們當真一點都不在意那些邊境的百姓嗎?
想來,他日若真有胡人的鐵騎踏入洛陽皇宮,也不會有世家願意來救他們母子吧?
如此這般一想,謝太後愈發能理解曹壬為何不想入東宮了,白馬寺是一方淨土,無論何人當政,都是平安福地。
陸萸在華亭和沈沅賞鶴期間,又給沈沅找到了一個小目标,就是讓她編寫兒童讀物。
沈沅是一個很有耐心的母親,她經常給女兒講小故事,有些是先人所傳,但大部分是她自己杜撰的。
陸萸前世沒有感受過母愛,今世也沒有和嫡母太過親密,所以看到沈沅非常有耐心地陪孩子玩,她忍不住跟着聽了幾個小故事。
想到陸氏印刷的《啟蒙小故事》系列,她便提議讓沈沅嘗試把故事寫出來。
沈沅聽後,也覺得這個目标可行,笑道:“若阿弟知道我也能寫書,肯定會很開心,也不用再替我擔心了。”
陸萸也這麼認為,沈沅有事情做,就不會隻盯着朱太守的後院,自然也不會再得抑郁症了。
她還想到,若以後女子書院能成立,她要邀請沈沅做授課講師,沈沅的滿腹才華,不該被埋沒在後宅的一畝三分地裡。
陸烈領兵北上後,陸氏一族嚴陣以待,沈沅就帶着孩子離開華亭去山陰郡找大伯父去了,陸萸則回了建業。
建業城今年的雨水特别充沛,才入三月,就下起了連陰雨。
陸萸清點完賬目後,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雨發呆,連日裡都是陰沉沉的天,讓她的心裡莫名惆怅。
今年佛誕日他還會大放異彩吧?屆時,他還會願意舍棄唾手可得的成就,默默無聞的守在自己身後嗎?
雨水絲絲縷縷地散落在紫藤花架上,讓陸萸愈發愁緒滿滿,心底的思念也因這份愁緒更加濃厚。
她讓三伏拿出曹壬的兩幅畫,看了又看後,忍不住提筆在《踢毽子的小女孩》那副畫上留下:
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春。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因是春天,她應景做了修改,想到還有一個月就能與他相見,她的心中既期待又緊張。
若他堅守決定不改初心,她要與他一起,攜手走遍大魏的河山,嘗遍天下的美食。
這麼一想,接下來的日子好像更漫長了。
佛誕日在四月初八,陸萸打算三月十八從建業動身前往洛陽,隻是,還未開始準備,她就收到了楊蓁蓁的信。
三月二十五是南安王太後的六十歲大壽,楊蓁蓁要随母親一同到南安王府賀壽,她在信中約陸萸去華彩閣一叙。
雖然二人在洛陽華彩閣那次重逢并沒有什麼可聊的話題,但如今楊蓁蓁來建業,還主動要求見面,陸萸也不好拒絕。
最重要的是,楊蓁蓁再三強調,此次來建業,除了賀壽還要參加她的及笄禮。
考慮再三後,她把前往洛陽的行程推後了一日。
約定好時間,陸萸在芝蘭院等着楊蓁蓁的到來,這次從北方到建業賀壽的世家不少,範陽盧氏老夫人和南安王太後是姐妹,盧氏子孫也要來賀壽。
銀杏是個急性子,才聽聞這個消息,立馬就對陸萸道:“那個盧公子要來建業,女公子這些日子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陸萸笑回:“他是來賀壽的,屆時宴席上多少美女還不夠他看?又怎麼會看上我這等姿色?”
銀杏卻壓低聲音道:“奴婢可聽說了,他人還未至,建業城的女郎就已經想着怎麼躲起來,您見過楊女郎後快些去洛陽吧。”
陸萸聽了卻不甚在意,盧公子就算在洛陽橫着走,到了建業也該收斂着才是,畢竟這裡還是江東四大世家的地盤。
眼看和楊蓁蓁約好的時間馬上就到,建業城的雨卻越來越多,華彩閣的生意大受影響,陸萸便想着給幾個負責茶點生意的女孩們放兩天假。
他們都是陸氏家奴,從未享受過什麼假期,一時間忙欣喜地跪在地上答謝。
銀杏在一旁笑道:“明日他們不去華彩閣,奴婢卻是要去的,三伏妹妹也不用和我搶,你已經陪女公子去了那麼多地方,這次該輪到奴婢了。”
陸萸想到華彩閣是公共場合,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三伏這兩天好像來例假了,于是笑道:“那你明天也休息一天吧。”
自從經曆過上次的事,三伏一刻都不想離開陸萸,奈何她還沒堅持,陸婠就來了。
陸婠帶來一個消息,和大兄定親的張文茵也約她明天早上去華彩閣一叙。
之前嫡母魏氏幾次去張府詢問婚期,張氏長輩皆再三推脫,陸氏姐妹早就對張文茵猜疑了。
張文茵或許是不想嫁,所以故意拖着,又或許是想等大兄定品後,看所授官職再決定嫁不嫁。
無論出于何種原由,在陸氏姐妹看來,張文茵的這種作為皆是讓人不齒的。
為解開心中疑惑,也怕她是被家中長輩脅迫,陸婠曾幾次約她見面,想和她當面談談,卻都被她拒絕了。
如今,她竟然主動相邀,這事怎麼都透着一股古怪。
“聽說江東女郎都在躲盧公子,她難道不害怕?”陸萸很是不解。
“我也不知,可若拒絕的話,又怕錯過問她的機會”陸婠一臉郁色。
思忖片刻,陸萸道:“她約的時間和我要赴約的時間隻差半個時辰,明日我們一起去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找出個什麼理由來。”
因一直讓大兄成不了親,她心底早就對張文茵存了不滿。
此時偷偷在心裡合計:阿姊是世家貴女的典範,想來說不出什麼惡言惡語,可自己不是。
倘若明日張文茵說出侮辱大兄或者侮辱陸氏的理由,她定要狠狠理論一番,把場子找回來。
姐妹倆最終商定:明日帶四個部曲前去,這樣,三伏就不用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