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剛讀完這條方案,朝堂上瞬間議論紛紛。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抄沒所得的東西還能弄成義賣,畢竟犯事朝臣的東西,大家都覺得晦氣的很,别說價高者得,就是半價都未必有人願意掏銀子。
可若弄成義賣,并賜牌匾,那就不一樣了,就沖着這牌匾,也會有人積極出價。
第三步,正常售賣,即無拍賣價值的常規物件,比如穿過的舊衣服,侍人用的舊家具、鍋碗瓢盆等,一律拉去二手市場售賣,售賣所得金額全部入國庫。
第四步,捐贈,高氏和石氏府中剩下的米面糧油、牲畜家禽、用過的紙張以及用剩下的墨汁等,統統捐贈給女醫署。
剛剛還在熱火朝天讨論的朝臣們,聽完全部方案後,直接沉默了。
因為這方案實在分的太詳細了,詳細到直接挑不出錯處,也找不到漏洞。
按以往的案例,抄沒東西登記歸庫後,朝廷會把所有東西随便售賣,有的是官員在從中趁渾水摸魚獲利的,根本沒人真的去追究那些物件的實際價值幾何。
可按皇後的方案來看,除了第三步,其他的都沒有什麼獲利機會,而第三步中物件是拍賣後剩下的,根本不值幾個錢。
門下省柳侍中問,“所有米面糧油和牲畜家禽都捐贈給女醫署,會不會太多了。”
米面糧油,牲畜家禽在這個時代是硬貨,如果能售賣後歸國庫,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陸萸聽後,回,“把這些東西賣了入庫,女醫署再去請款購買,豈不是浪費人力物力辦理出入庫?女醫署的孩子與日俱增,東西看似多,其實也隻是他們半年的口糧而已。”
尚書令楊憲附言,“臣覺得娘娘所言極是。”
他的想法和陸萸一樣,那些東西固然值錢,可浪費尚書台的人力辦出入庫也是事實,他現在隻關心義賣所得金額能否超出預計,好彌補捐贈出去的價值。
其實按陸萸的方案,關鍵不是捐贈物資,而是選取拍賣品,所有物資按四個步驟篩選,認購剩下的可以拍賣,拍賣剩下的還可以賣二手,但價格肯定不如拍賣。
楊憲接着發言,“娘娘的方案臣沒有異議,隻是娘娘在差人挑選義賣物資時,尚書台的度支曹要派人參與。”
陸萸點點頭,“屆時,由廷尉署和度支曹的官員一起篩選。”
尚書令無異議,大半官員也就無異議了。
王司徒還在為一千兩耿耿于懷,于是開口道,“娘娘的方案看似很完善,但實施起來想必很耗費時間,這期間的成本又如何計算呢?”
陸萸剛要回複,曹壬搶先開口了,“王司徒若想快速處理抄沒物資,就讓琅琊王氏舉家底全部買走吧,朕可以當即給你寫下牌匾。”
皇帝向來話少,任太子時也很少用言語怼人,但每開口一次,都能令人終身難忘。
王司徒聽到朝臣們因為沒忍住發出的笑聲,既羞又氣,忙回,“皇上高看臣了,琅琊王氏就算舉家底也買不起這些物資。”
謝洐忍不住破口大罵,“娘娘拖着病體為國庫操碎了心,也不曾計算時間成本,你才認購區區一千兩,竟然有臉說耗費時間,我看你就是厚顔無恥,純屬不要臉到極緻。”
“你,你怎可當堂辱罵朝廷命官”王司徒氣得恨不得跳起來和謝洐打一架。
“我罵了又如何?娘娘的方案中,所得金額有一分是入她個人私庫的嗎?尚書令和廷尉尚且無異議,你在質疑什麼?還是說你是石氏的同黨,想替他偷偷昧下這些東西,以便日後助他再次起事?”
“你,你”王司徒再次被氣暈過去了。
謝洐罵人總能一次次抓住要害,王司徒也不是第一次暈倒,如今大家也不慌亂了,而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殿中,平靜地看着王司徒被擡出去搶救。
曹壬再次出聲,“衆卿是否還有異議?”
“臣等無異議”朝臣齊聲回。
陸萸的物資處置方案就這樣通過了,剩下事就交由廷尉署和度支曹。
朝臣們差人去交認購金時,原本還擔心好東西會被先去的人挑走,誰知文房四寶竟占了整整半個房間,根本挑不完。
當看到一千兩銀子送出去,卻隻選回來兩個硯台、一支筆、一個筆架和一個筆山,且這些東西都隻屬于中檔物件時,王司徒氣得在自家書房大罵皇後是在明目張膽地搶錢。
朝臣有這種想法的也不是隻有他一人,畢竟上百兩銀子,對應的文房四寶真是太普通了,數量也少。
他們甚至忍不住懷疑石氏和高氏是不是也打算開書店,不然何故存儲這麼多新的文房四寶?
陸萸倒是不怕他們背地裡罵她,因為她确确實實是在搶錢。
那些文房四寶實際售賣價格最貴的也才幾十兩而已,且隻有很少幾樣是抄沒得來的,大部分都是她從星火書店的庫存裡拉來的。
畢竟有人會趁亂昧走抄沒物資,但不會有人偷偷往裡面加東西,陸萸就是反其道行事,隻要他們願意認購,文房四寶管夠。
這次認購,陸萸共收到了四萬五千七百兩白銀。
義賣公告一經發出,報名的富戶、土豪和沒落世家很多,哪怕廷尉署和度支曹的官員加班加點的推進工作,邊篩選、邊拍賣也花了整整四個半月的時間才完成。
不過這樣花費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因為此次直接入國庫的金額竟然高達九千八百萬兩黃金。
當大家在朝堂上聽到入庫金額時,心裡隻有一個想法,連續在兩任帝王手中虧空的國庫終于有錢了,然後又偷偷感歎大魏巨富果真名不虛傳。
國庫有錢了,是不是各類工程項目就該提上議程了?是不是各項等待已久的開支可以申請了?
朝臣們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們甚至快要忘了石氏和高氏如今還在天牢裡。
幾個月前他們才收了兩府門客送來的銀錢,那時候他們信誓旦旦地答複會想辦法撈人。
如今看到國庫充盈,就好似自家口袋有錢了,滿腦子想的是怎麼支錢出來。
有個官員激動過後想起石氏門客送來的銀兩,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然後啟奏:“陛下登基,是否照先例大赦天下?”
此話一出,朝堂上正在興奮的官員們終于回過神了,是了,若大赦天下,石氏和高氏還是有機會出來的。
曹壬沒回複,那名官員又壯着膽繼續開口,“臣以為新皇登基,是該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蕩。”
朝臣們現在學聰明了,不會沒事觸皇帝的黴頭,沒人附和,都在安靜地等着皇帝的答複。
曹壬聽後,卻是一如以往的平靜,大家看不出他的表情,也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隻見他狀似無意地撥動了一下手腕上佛珠手串後,緩緩開口,“佛眼觀世,因果分明,種善因者,得善果報,種惡念者,得惡果報。朕登基,與囚徒并無因果,何故要大赦天下?若釋放他們,他們種在受害者身上的惡,又該報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