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今天麼？”五點一刻，确實快到晚餐的點了。白芍目光一晃，心裡閃過萊恩的臉。

“可以麼？”

天海龍自知臨時邀飯顯唐突，可為人父親，他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

電話那邊沒了聲。

天海龍眼一眯，進一步問：“小芍，你是不是有約了？”

“……”左臂明顯抽緊，抓着的手機輕微發燙，“沒有。就是我這樣突然去您家裡吃飯，會不會比較麻煩您家裡？”

其實是客氣話，畢竟白芍去過一次了，知道他們家有專門的阿姨負責餐食，壓根不需要天海龍自己動手。

“不會，就跟平時家裡人一起吃一樣，加個人加雙筷子的事。”天海龍想到寶貝兒子還躺在隔壁卧室，是怎麼都要把女孩邀請過來了。

“喔好……那我等會過去。”

與其窩在家裡煩惱有些事，不如出去換個心境，順帶看看，天海龍那邊找她到底何事。

白芍不相信無緣無故會突然喊人過去晚飯。

“我安排人去接你。”

“不用了，天叔叔，我這邊打車過去就行！”

“那行，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我電話。”

“好的。”

……

半小時後，天海龍尋思着邀請的客人差不多該到了，于是轉去卧室敲門。

“笃笃笃——”

門内毫無反應。

他再敲，“笃笃笃——”

床上的人稍稍動了動，可還是不想理睬，繼續裝睡。

天海龍無聲一笑，清了清嗓：“南星，等會小芍要過來家裡吃晚飯，你還睡嗎？”

“嚯”地一下，整個人從床上彈起！

原本耷拉的臉瞬間桃花朵朵開，瞠目，屏息，回話：“知道了！爸！我這就起床！”

呵這小子，天海龍在門外搖了搖頭，像極了年輕時的他。

自從上周五公司團建後，到今天周日，他的小子破天荒地天天回家裡睡，光這一點已經很反常了，誰曾想到了雙休日，原本精神頭足了一禮拜的小夥子，這兩天突然消沉，整個人情緒明顯低落，像是在外受了什麼大挫……天海龍早上打電話給朋友，确認兒子在朋友公司一切正常，便排除了工作遇挑戰這一可能。

所以，隻能是個人私事上了。

個人私事，那就隻有感情方面的了。

他這兒子，正值青春大好的年紀，情感訴求是再正常不過的。

做爹的，可以出手幫兒子一把。

更何況，周一周二那會，這小子還特地一本正經跟他談，那個女孩正式入職公司一事。

……

上周六，天海龍刻意不在家，晚上又特地近半夜12點才回。

回家第一時間，他發現兒子卧室的燈還亮着，下一秒某個念頭過心，于是上樓敲門，确認裡面确實是自家小子，便隔着門叮囑“早點睡”。

那個女孩，回去了。

很快，天海龍轉去書房。

裡面一切照舊，書桌抽屜什麼的并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迹。

監控連天海龍的手機，對于這一天書房區域的狀況，他早就了如指掌。

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親自再查看一遍。

那個女孩，并沒有趁他不在，或趁家裡其他人不備，私自溜進書房。

但，假裝不經意地路過，卻有好幾次。

天海龍從前是警察，女孩再怎麼刻意裝雲淡風輕，偶然經過，她的肢體狀态，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

所以，她其實想進書房的。

隻是苦于尋不到一個合适的機會？

為什麼？

就因為是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的研究生？

所以容易對周遭環境産生與普通人不一樣的興趣？

顯然不是。

偏偏天海龍也不是普通人。

所以這種解讀，太過牽強，說服不了他自己。

……

等兒子在卧室忙着洗漱的間隙，天海龍想着這段時間的種種，末了把等下要同“赴約客人”說的話，在心裡過了一遍。

既然父子倆都對這個女孩有不一樣的“興趣”，那就人為拉近距離。

天海龍想看看，這個小芍同學，為何對他的書房，這麼來勁？

·

收拾整齊換了副精神新貌的天南星，早早等在了宅子外。

視野裡冒出一輛出租車的瞬間，他撒腿跑了上去！

二樓陽台處的男人看在眼裡，心裡跟着微動，目光從撒歡迎客的小夥背影上撤回。

他也該下樓了。

……

三人入席後，各有各的局部氣氛。

白芍吃着碗裡的，想着其他的，時不時給點恰到好處的微笑謝謝父子倆輪流上陣的“熱情”。

一顆心，始終半懸着。

時刻準備着。

眼瞅着倆孩子吃得差不多了，天海龍才不緊不慢拿起酒杯：“來，小芍，叔叔先恭喜你研究生順利畢業～”

白芍見狀，趕緊端起酒杯，識趣配合：“謝謝天叔叔！”

天南星也是眼疾手快的主，立馬加入碰杯：“加我一個！”

“叔叔挺好奇的，小芍你一個女孩子，本科讀哲學倒也正常，這研究生讀犯罪心理學，是個人興趣？還是家裡有人是警察？”天海龍眼裡含笑，依次看了看眼前倆孩子，問得極其從容，像是不經意間想到就提一嘴。

天南星看到身邊女孩濃睫微微一顫，聽到她淺淺一笑，答：“算個人興趣吧，天叔叔。”

故意忽略提問者的後半句，白芍怕答了，對方會緊跟着問一句，她家裡都有些什麼人。

“原來如此，那這興趣挺特别的喽。”天海龍說完往嘴裡送了口酒，“那以後想幹什麼，有沒有規劃，或者有什麼想法之類的？”

這一問，把天南星的一顆心，直接吊了起來！

他猜到，這個飯局，親爹的可能意圖。

這會開始轉入正題，令他莫名緊張！

“……”白芍剛要答，上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下意識低頭去掏，惹來父子倆同步注視。

來電者：獅子哥。

一顆心一悶，白芍按了拒接。

怕那頭連着打，她快速回了條短信過去：晚點我打你

有人秒回：「好的，我等你」

父子倆四目相對，又無聲錯開，重新去看桌上唯一的客人。

“抱歉忘記關靜音了。”手機落袋，白芍擡頭對上男人的眼，“天叔叔，我可能留北京，但目前還沒想好具體做什麼。”

其實這幾天她已經想得差不多了，但不想太刻意，所以故意以退為進。

白芍賭她對天南星的預判，能成真。

果然，天海龍聽後，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好大兒：“叔叔倒有個想法，如果你暫時沒想好，也沒考公這一塊的計劃，那不妨可以正式入職我的公司。”

白芍秒懂，也去瞧天南星。

“雖說學的專業可能一時半會用不上，但其實畢業後工作與所學專業無關，這樣的情況也不少，不一定沒發展潛力！你看南星他，政法大學跟你一樣學的哲學，畢業後從事的也是銷售類的工作。三年工夫，也做到了經理位置！”天海龍循循善誘，話講得語重心長，兩個年輕人都适用，“你們還年輕，等在社會上曆練久了，會漸漸明白，一個人做事能力固然重要，但做人能力更加重要！先‘為人’，再‘處事’，明白了這一點，無論你們在什麼領域，都能幹出一番成績，發光發熱！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老父親一番話，惹來一旁兒子頻頻點頭，天海龍看在眼裡，心中欣慰。

兒子從小依賴他，又聽他話，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實實，如今也算初長成，事業上也有了小小的成績。

隻要繼續穩重地向前進，日後必然能更上一層樓！

他要操心的，也就兒子的個人問題了。

婚姻是件人生大事，若當爹的能幫忙把關，何嘗不是一種保險。

“天叔叔，如果您不嫌棄我專業不對口的話，我本人很樂意成為一名公司的正式職工～”怕機會稍縱即逝，搞清楚了這頓飯父子倆的真實用意，白芍反而沒了心理負擔，笑盈盈地利落表态。

若繼續猶猶豫豫，隻會無限浪費時間，浪費機會。還不如頭一伸牙一咬，把決定當即做了！

成年人，選擇真沒那麼多。

既要又要的天真，隻屬于孩童時的樂觀幻想。

她得盡快長大才是！

盡快100%獨立，從與萊恩的共生體裡分離出來。

即便再痛，也得下刀。

“當然不嫌棄！老爸，你說是吧？”

兒子心花怒放道，搶在了老子前面。

天海龍寵溺地點頭，正式表态：“當然！小芍同學這麼優秀，來，叔叔提前祝你入職愉快～”

父子倆默契，同時舉杯，松弛不少的客人跟上。

“謝謝天叔叔！我會好好幹！”

“小芍，那我祝你‘錢程似錦’，金錢的‘錢’！”天南星務實，心情大好的他隻想幽默一把。

果然，白芍聽後莞爾一笑：“多謝。”

誰會跟錢過不去。

更何況，關于“前程”，她其實沒想那麼多。

一門心思，全在一個執念上。

所以，錢程似錦，也行！

從前，她的“前程”，是回程。

如今，她的“錢程”，是一往無前。

她的目标感，目标管理，都是萊恩教的。

萊恩跟那會還是班上不及格“慣犯”的她說，“想赢就沖，願意輸就放棄，想赢卻放棄，這種選項不存在。”

萊恩又說，“你就死死盯住100分的目标，一點點靠近，可以慢，但絕不能停。”

萊恩還說，“一樣東西，你若真想要，方法就會比困難多。”

是啊，想成事就争取，一往無前地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要的真相，要的答案，都在前方某處等着她。

她若退，隻會與它們背道而馳，越來越遠。

她不是膽小鬼。

也絕不做膽小鬼。

哪怕竭盡全力，隻夠勇敢一次。

·

天冬耷拉着腦袋，如實交代“消失機票”的始末，萊恩聽着，并未責怪。

相反，他的内心深處，甚至有些感激天冬的“亂來”。

至少，一下就把他的小芍藥，給“激”了回來。

雖然，被他自己“硬生生”錯過了。

果然，喝酒誤事。

萊恩的内心深處，又燃起了一簇簇希望的火苗。

原來，他的女孩，心裡還是有他的。

非常在意他的。

所以，她并沒打算放棄他。

她并沒有——松開他的手管自己走掉。

她要在北京實習，就實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