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書桐連忙“呸呸”兩聲,手忙腳亂哄她:“不哭,不哭,我以後再也不會胡亂說話了!”
甚至他還對着地闆做出一副嘔吐模樣:“啊呸呸!”
徹底失去了崔家少爺的風度。
看着他這副傻樣,方錦書“噗嗤”笑出聲,崔書桐擡起頭來,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将她抱進懷裡。
“傻丫頭,不過是我有感而發的閑言,竟然把你吓成這樣。”
彼時他們并不知道,不過是有感而發的一句閑言,未料多年後,竟一語成谶。
他們沒敢在密室逗留太久,因為怕被家裡人發現,方錦書趕緊将他拉了出來,沒想到一出來就和客廳的老爺子撞了個正着……
崔長年看了看兩人十指交叉的雙手,很快就移開了,又看了看兒子那副傻樣,心裡跟明鏡似的,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方錦書臉上有些讪讪的,默默甩開了他的手。
崔書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皮:“爸,你身體好些了?”
“嗯。”老爺子點點頭:“早上吃了點藥,睡了個午覺,現在好多了。”
随後他招招手:“桐桐坐下來,陪爸爸喝會茶。”
崔長年坐在客廳的茶室,擺弄兒子的那套仿制汝瓷茶具,崔書桐坐在旁邊,相顧無言,隻有茶碗發出叮當的聲音。
“你大哥已經把胡江安頓在酒店了,估計他暫時抽不開身,所以老徐失蹤這事就交給你來辦吧。”
“下個月嘉實多将會在申城舉辦拍賣會,”老爺子給他倒了一杯茶,“我給你一個電話和地址,你去那找老徐,問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該幫他就幫一把吧。”
崔書桐不免一驚,父親一向雷厲風行,很少有這種優柔寡斷的時刻,看來老徐在他心裡的地位不一般,畢竟跟了三十多年的老夥計,情意遠超一個花瓶的價值。
“放心吧爸,”他應了下來,“我會給你辦好這事的。”
“切記,你去找老徐要秘密去,不要驚動任何人,也不要報警,”老爺子還是不放心叮囑,“更不能讓你胡叔叔知道。”
聽到這,崔書桐好奇地問:“胡叔這次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誰知道他?”崔長年很清楚這位老夥計:“他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估計有事相求吧。”
崔書桐知道,老爺子和胡江都曾在國博任職幫忙過,共同接觸過數不清的寶物,也合作過不少項目,工作時感情很好,但是離職後兩人就很少聯系了。
他和胡江接觸的不多,知之甚少,隻是本能感覺胡江這人城府很深。
茶喝得差不多了,崔長年打量起手裡的汝瓷茶杯,雖然是現代仿制,但是做工很好,純正的天青色,一看就是精挑細選了很久的。
“桐桐,你的眼光很不錯嘛。”
汝瓷在出窯時遇冷,因為溫差,釉層的收縮率大于配件的收縮率,就會形成一種微妙的釉層開裂現象,簡稱“開片”。
由于材質、溫度不同,汝瓷表面會形成不一樣的開裂現象,一般有冰裂紋、蟬翼紋和魚鱗紋。
而崔書桐選的這套茶杯,表面就是魚鱗紋,看起來真像“碎玉落疊”,似玉非玉而勝玉。
然而汝瓷最令人着迷的不是裂紋,也不是天青色,而是開片那一瞬間的響聲,如磬聲,如風鈴聲,動聽悅耳。
想到這,崔長年将茶杯放下,拎起水壺,慢慢澆在杯子上,一遍不夠,還要澆第二遍……
崔書桐明白父親想幹什麼,做工好的器具能開片幾十年,他小時候在密室裡經常能聽見“叮”的清脆聲,正是那隻汝瓷筆洗開片的聲音。
可這次,老爺子試了很多次,眼看一壺水都倒完了,還是沒有聽見茶杯開片的聲音。
或許是觸及到了傷心事,他放下水壺:“仿制品終究是仿制品,就算做工再精緻,也不是真正的汝瓷。”
老爺子深深歎息一聲,獨自上樓去了,背影落寞又孤獨。
方錦書走過來:“想聽汝瓷開片有什麼難的,我記得初次登門時,它不是響了四聲嗎?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崔書桐笑了笑:“想聽汝瓷開片,也是需要時機的。”
方錦書不信邪,重新燒了熱水澆灌這隻茶杯,沒想到她試了兩天,這隻茶杯就是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接連試了兩天,她的耐心都被消耗光了。
崔書桐就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吧,我早就跟你說了,汝瓷開片講究機緣巧合,強求是不行的。”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看他這麼陰陽怪氣,她不免來了小脾氣,随手将水壺狠狠一放,誰知動作不穩,手臂一掃,差點将那隻汝瓷茶杯掃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