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紅發兄妹的視線落在這邊,他沒有阻止希娜的動作,而是微微低下頭,好讓她更輕松地觸碰到自己。
希娜難得地溫柔了一秒鐘,接下來就像擦掉地闆上的污漬一樣用力,快速地結束。
珀爾被逗笑了。
“這是在幹什麼呢,希娜。”
“當然是關心你!累不累,珀爾?”
希娜投以求助的目光,想告訴他,随便跟她聊點什麼吧,隻要打破僵局,讓她能喘口氣。
珀爾會意,告訴他們:“我和希娜去收集些木柴,晚上把篝火點起來,多少暖和些。”
凱斯想要同去,剛要開口,就收到妹妹的一聲警告性的咳嗽。
待希娜和珀爾走遠了,黛因卡才冷冷地問:“你一點兒眼力都沒有麼,凱斯,情侶想要單獨相處,你以為他們去做什麼?”
凱斯看着她:“我忽略了這一點。”
黛因卡不屑地繼續:“你忽略的事還多呢。領口一天都沒有扣好。”
他立刻受驚似的往後退了半步,摸着自己頸上的痕迹,慌忙掩蓋。
“也許已經被那個獵人發現了。如果他問起,我……”
仿佛已經沒了耐心,聽不得蠢話,黛因卡打斷他:“要問早問了。既然不問,那就是男人最懂男人。大不了就說夜裡去了那種地方。”
她已經完全沒了名門淑女的樣子,更不像在神殿長大的虔誠女孩。依然是一身聖潔白衣,卻如同毒蛇吐出信子一樣,不斷釋放惡意。話語如刀,紮着凱斯的心。
他沒脾氣,幾乎在哀求:“别這麼說話,你是個好女孩。”
“好女孩?”
她伸出手,捧向凱斯痛苦的愁容,湊近他的耳朵,沉聲道:“可這種日子,比我想象中要惡心。好女孩該怎麼做?我不想裝了。凱斯……要麼,你殺了我吧。”
凱斯沒有回答,隻有無限的沉默。
良久,他才呼喚她的真名。
“艾米,不要求死,我們再想想辦法。”
“别叫我艾米!我現在是黛因卡啊。艾米……艾米已經不存在了。隻是,他們居然要你來接我……如果不是你的話……”
豆大的眼淚無聲滾落,女孩突然崩潰,抽噎到喘不上氣。
他把艾米抱進懷裡,用力地抱緊,強迫她冷靜下來。
哪怕頭發,眼睛,名字,都被改換成黛因卡,至少這個擁抱隻屬于艾米。
“艾米,振作一點,你經不起這樣哭……”
她疲憊地癱軟,像個真正的貴族小姐那樣,因為一點小事,輕易暈倒。
希娜和珀爾抱着柴回來時,凱斯正要把她抱到帳篷裡。
他對希娜說:“她看到一條蛇,吓暈過去了,麻煩你幫她拆一下發飾,再松一松裙子的綁帶。好讓她舒适些。”
希娜沒好意思說自己其實搞不懂這些東西,但總不能讓珀爾去吧,黛因卡頂着那樣的發型睡覺絕對不會舒服。
她耐下性子,一點一點解,驚訝于黛因卡自己可以梳這麼複雜的發髻,看上去簡潔精巧,其實是好幾股頭發以巧妙的方式盤出來的。
而黛因卡的發質,實在不怎麼樣,幹燥、枯澀。
就在這時,她心中一動,舉起手指尖,聞了聞黛因卡的頭發殘留的氣息。
很香。
是玫瑰精油。
但在那香味下邊,還藏有别的味道,淡極了,但是依稀能辨認出,是火蜥蜴的粘液。隐隐約約,還一有一點高地茜草的味道……希娜分析起這些東西的藥效。
火蜥蜴的粘液是強性的堿,會把頭發原本的顔色灼褪,高地茜草則是常用的紅色顔料。
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根本不是一對兄妹。
原本計劃是先找到那蛇莓花紋項墜,在事成之時,不經意地問一下這兩個人完整的姓名,獲取一點有關安妮特的信息。
然而現在,她無意間發現雇主藏着秘密,是不是很危險?會給她和珀爾的工作帶來什麼影響?
希娜有些拿不準。
她看了看完全不隔音的帳篷,又想起接下來都要這樣露營,恐怕得專門找機會,才能和珀爾說上話。
就在她凝神思索的一刻,帳篷外的珀爾和凱斯,齊刷刷拔出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