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薇拉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模棱兩可,沒有決斷的人。
他沮喪地松開了手,果然沒辦法把耳洞當傷口去治愈。
“對不起,沒有成功。”利斯塔語氣難過,黯然地說道,“那麼今後……請好好保重。”
希娜搞不懂這人又在傷感什麼,不耐煩地催:“就不能回去說麼?你們聖騎士是有什麼非要站在原地把台詞念完的規定嗎?”
利斯塔一愣。
薇拉寬宥地看了他一眼,疲憊地微笑,沒再說話。
“跟上!”把完好的鎖挂回門上,鑰匙往走廊裡一丢,希娜開啟傳送陣。
霎時間,湖畔小屋變得擁擠,四個人,這個屋子裡什麼時候有過四個人!
想到伊迪絲很快就要回來。希娜後知後覺地開始頭痛。
“珀爾!快幫我想個對策啊!啊!”她抓狂。
珀爾不禁發笑,笑她勇敢之後驚慌失措。
“實話實說,希娜。”他穩住她,給她出主意,“魔女之間肯定能互相理解的吧,你把情況告訴伊迪絲阿姨,大家一起商量。”
其實也沒什麼,偷偷跑出去是不對,但薇拉是希娜的朋友。
唯一麻煩的是利斯塔,聖騎士利斯塔。
“利斯塔,”珀爾突然問,“你是魔女的朋友,還是敵人?”
視線齊刷刷落在利斯塔的身上。
“……”
他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喉嚨裡卻沒發出聲音。
與此同時,昂賽斯城。
神殿派來了負責繼任典儀的神官,并且,帶來了聖水。
這位神官名叫約書亞,完全清楚艾米假冒黛因卡的内情,他要在昂賽斯城住到春歸節之後。
一開始,他不理解神殿為何要多此一舉,一個女孩幼小離家,意外夭折,本來就沒什麼不合理的。再說,弗裡公爵把獨生女送到神殿,跟遺棄也沒什麼區别,接不回去也是他活該。
直到,大神官向他說明了昂賽斯城的特殊性——這裡是神明的古戰場。極有可能藏着神殿苦苦尋找的東西。
約書亞被安排在弗裡公爵的城堡住下,為這位健康狀況堪憂的遲暮枭雄,送上晚禱祝福。
“父神的慈悲會治愈您,尊貴的弗裡公爵。”聲音溫暖至極。
病榻上的老人卻冷靜地開口:“說實話,我本人并不抱有期待。”
他頓了頓,又道:“黛因卡還年輕,可她總是眼睛疼,恐怕最近過于用功,在燭火下學習導緻的。希望您能幫她治療。”
語氣禮貌,但缺乏熱情,這是大貴族該有的風範。
約書亞很為他的冷靜自持折服,隻不過,一想到弗裡公爵把父愛糊裡糊塗地給了那個名叫艾米的女仆,他就覺得很好笑。
不過,這樣正好。
父親認不出自己的女兒,神殿的計劃會更加順利。
“當然。明天我便會去拜訪那位虔誠善良的小姐,為她治療。”
噙着笑意,約書亞行禮離去。
疾病和衰老,讓弗裡公爵失去往日神采,如果不是這張寬大的床,以及身上富有光澤的絲綢睡衣,沒有這些彰顯身份的外物,誰知道這麼個幹巴巴的小老頭,是一位公爵呢。
高蘭王國最顯赫的公爵,昂賽斯城的主人,擁有肥沃的土地,無數寶石、駿馬……可他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
人總是會死,弗裡公爵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病是怎麼回事。
“黛因卡,黛因卡……”
他口中喃喃,目光盯着從天花闆頂棚垂下的重重帷幔,這東西太複雜累贅了,是他以前看不起的風格,現在也覺出些好來——帷幔落下,形成相對隔絕的幽暗空間,他感到安全,像重新變成了嬰孩,回到媽媽的子宮裡。
不該那麼殘酷地對待黛因卡的母親。塔蘭家族溫柔賢淑的無聊女人,他努力地在記憶中翻找,卻想不起來她的臉。
夜已深,時間太晚了。
他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搖鈴,吩咐仆人:“把凱斯叫來。”
紅發青年很快出現。
“凱斯,黛因卡是你未來的主君。對你來說,侍奉姐妹,比侍奉兄弟要更容易。她不會嫉妒你,隻會倚仗你,不是嗎?”弗裡公爵說明利害,完成他最後的政治表演。
“但女人總歸有弱點,你知道,來求親的人很多,我一直懸而未決。我在想,是該給她找個強大的丈夫,還是找個好控制的。”
他眯起眼,似乎精力不濟,也像一道更精明的注視,聚焦在這個有名無姓的兒子身上。
他把問題抛給凱斯:“你覺得呢?”
“當然是後者,昂賽斯城不需要兩個主人。”
弗裡公爵滿意他聽到的回答。
“那麼你去想辦法,讓王子殿下改變主意吧。”他交給凱斯一封蓋着王室印鑒的信,“他要來參加春歸節慶典。”
凱斯接過,快速地在雍容的辭藻中捕捉信息。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春歸節慶典非常熱鬧,讓王子殿下盡興而歸。”
凱斯忽而想到魔女小姐也說過要來。
魔女、神官、王子、公女……
會是一個怎樣的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