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瓶瓶罐罐全都倒騰出來,擺在地上。腐蝕、麻痹、緻盲……在這一堆毒藥中,藏着一瓶可以阻止生命到來的藥水。
“在找什麼?”
視線下落,聚焦在希娜手中,他認出了這瓶藥水。
他先是僵住,然後沉默地蹲下來,幫希娜把其他用不到的毒藥們一瓶一瓶放回櫥櫃,重新收納整齊。
“真的不害怕了麼,希娜。”
她握住他的手臂,輕輕捏了一下。
可以。
所以享受吧。
對親吻和擁抱之外的事,兩個人都隻能摸索着來,但過程奇異地順利,輕微的疼痛之後是山呼海嘯的快樂。
低沉的喘聲,帶水的眼睛,他道着歉:“對不起,别躲,不要躲……”
她并不想躲,是身體自己在往後縮,怎麼會有人一邊說對不起一邊用這麼大的力氣。
緊摟着他,摸到他後背一層雨似的汗,身體卻熱得宛如燒紅的鐵塊,落進冷水裡嘶啦嘶啦地淬火。
希娜覺得天旋地轉,像在開裂,連帶靈魂一起裂成一片片,在虛無中紛飛。又像徹底得救,她看到了發光的東西,是他的眼睛。
黑色,是孤獨,是死亡,是凝成一團的恐懼。
然而,黑色是她喜歡的顔色,黑色讓希娜感到安全,她摸着他的大腿面,那道傷疤還在,硌着她的手。突然就笑起來,她覺得自己不該害怕,魔女不該害怕。
“早知道是這種感覺的話……”
她沒力氣繼續往下說,動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倦倦睡去,在珀爾的懷抱中,希娜沒有像伊迪絲說的那樣失眠。
冰面在變薄,夜晚在變短,湖畔小屋中的魔女已經長大,春天确實馬上就要到來。
到二月底,小屋的存在已經藏不住。
三三兩兩砍柴的人,背着熟人視線跑出來約會的情侶,後來,還有人來湖邊釣魚。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麼個地方,你們怎麼想到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定居?”
珀爾答:“是媽媽留下的房子。”
“哦那難怪,小屋蓋得确實不錯,不住人也可惜。你們靠什麼生活?”
“打獵。”
“沒錯,我們是魔物獵人。”
兩個人異口同聲。
他們熟練地應付着偶爾出現的陌生人,遇到和善的,熱情的,也會多聊兩句。
希娜暫停挑戰秘境,開始規劃接下來的旅行。
“珀爾,我覺得,我們應該像普通人那樣挂好鎖,出遠門。”
珀爾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希娜很強,待人接物都有了經驗,确實該大大方方地出門,留下正常的生活痕迹,比來無影去無蹤還安全。
“那麼,去鎮上挑匹馬吧。”珀爾頓了頓,想到了過去的事,“還有,買把新的匕首。”
騎着白馬,他們慢慢朝鎮上走。馬蹄聲哒哒,和心跳聲統一了頻率。
“珀爾,我該買匹什麼樣的馬?應該怎麼挑?”
“健康,強壯,漂亮,聽話。”
她“噗嗤”一聲笑了。
“就好像你。”
“我該感謝你的誇獎麼?”他佯裝惱怒,很不高興地問,“你上哪裡找我這種能自己照顧自己的馬?”
“我不用找,他會自己來我身邊。”
笑鬧着來到鎮上,風景一如往昔,一條寬闊的石闆路,兩旁是普通尋常的房屋。還沒到春季市集,商店照常開着門,路邊也有小販,隻是沒什麼客流。
首飾攤的老闆見了希娜和珀爾,眼睛簡直在發亮,兩人身上甜蜜的熱戀氣息無法隐藏。他知道這是男人最慷慨的時候。
“還沒給心上人買戒指吧?”
老闆熱情地招攬生意,把亮晶晶的飾品推到他們面前展示。金銀銅,不同價位的戒圈。鑲嵌着五顔六色的寶石、魔物晶石。
希娜催着珀爾:“快走,快走。”
買了戒指,下一步就是要穿着拖泥帶水的裙子在光明神面前發誓了。
她幾乎落荒而逃,珀爾在身後哈哈大笑。
最後她買了一匹主體白色,身上撒着黑色斑點的牝馬,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一個巨大的、可以裝很多行李的革袋。
“我不會結婚的,珀爾,你沒意見的吧?”
珀爾為她真的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驚訝。
“當然。”
“和你談一輩子戀愛好了。”
“好啊。”
“我們會走遍南北大陸,我們會幸福。”
“嗯,對雪月蜘蛛許過願的嘛。一定沒問題的。”
沒有信物,沒有儀式,在這個時代像他們這樣的情侶顯得很奇怪。隻不過,兩個人心裡有默契,他們走在另一條道路上。
就這樣向昂賽斯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