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辭沒有穿外套,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冷白的皮膚下藏着脈絡分明的青筋,灰塵的痕迹在襯衣上依稀可見。是少見的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目光微移,最終停在了方主任和楚言握着的手上。
方主任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必須馬上松開手。
可楚言還是先他一步,率先甩開了他的手,然後“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念念……”
周慎辭摁掉通話鍵,并打斷了她:“她餓了,韓秘書帶她去吃飯了。”
方主任許是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寒意,立刻識相地起身告辭:“那小楚你好好休息哈,有事兒我們郵件聯系。”
說罷,便退出了房間。
病房裡隻剩下楚言和周慎辭二人。
氣氛有點兒不上不下。
“醫生說你沒有大礙,但有些發燒,多休息就好。”周慎辭先開腔了。
“哦。”楚言沒有看他,手指下意識地繞在一塊兒。
“住院費我付過了,這幾天你就待在這兒。”周慎辭言簡意赅。
“我不需要。”楚言拒絕,“我好得很。”
周慎辭卻根本不聽,反而說:“住院的話,帶着孩子不方便,就交給保姆吧。”
楚言雲裡霧裡:“哪來的保姆?”
周慎辭道:“我叫韓秘書去找了。”
楚言有些不悅:“你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張?”
周慎辭反問:“難道你希望孩子待在醫院裡,看着你在病床上輸液,然後留下童年陰影?”
楚言不想和他理論,直接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躺下。”周慎辭的語氣不容置喙。
楚言不聽他的,從床底拿出鞋子就要穿。
她發現自己的手背上還插着針管,隻好又擡手把輸液袋換到可以移動的架子上。
她又上又下的,手忙腳亂得像隻小猴子。
周慎辭沒有阻止,整個過程就在旁邊懶洋洋地看着,仿佛在說我看你能折騰多久。
楚言最煩他這個樣子,逆反心理一下就上來了,提着架子就往外走。
周慎辭眉頭一挑,直接搬了張椅子在病房門口坐下。
楚言道:“讓開,不然我報警了。”
周慎辭拿出手機遞給她:“你的手機凍壞了,用我的打。”
楚言氣急了,一個箭步沖上去,可是還沒碰到手機,她忽然兩眼一黑,差點兒就要栽倒。
周慎辭見狀,猛地起身,一把扶住了她。
“身體虛成這樣你要去哪兒?”
楚言眼冒金星,可嘴還是很硬,沒好氣道:“我要回家!”
周慎辭輕嗤一聲:“回家誰來照顧你?是你女兒還是那個賀靳西?”
楚言不明就裡,心說這和賀靳西有什麼關系?
“你是不是有病?”她脫口而出。
周慎辭用一種垂憐白癡的眼神看着她,指了指輸液袋,道:“你是真有病。”
楚言:“……”
楚言雖不情願,但奈何她頭暈得仿佛在坐迪士尼的小熊□□轉轉杯,隻能乖乖坐回了病床上。
周慎辭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床頭櫃上,道:“以後不是你的事,就不要摻和。”
楚言瞥了他一眼。
“他們說昨天我是最後走的,當然要我負責。”
“最後離開實驗室的不是你,”周慎辭薄唇輕啟,“是我。”
楚言頓住。
周慎辭垂眸,道:“檢查電力系統是電工的職責,如果有人硬要你進去,你大可以找我。”
楚言神思一動,嘀咕道:“這種小事……”
“不是小事。”周慎辭打斷了她。
“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楚言的心跳無端地漏了一拍。
“在君杉,你不用委屈自己。有顧慮就表達,身體不适就請假,我付錢隻是買你的勞動成果,不是買你的命。”
周慎辭的聲線依舊是冷冰冰的,卻讓楚言的耳廓微微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有了一種被安慰了的錯覺。
就在空氣因為安靜太久而快要凝固的時候,一聲“媽咪”突然響起。
楚言猛地擡頭:“念念!”
念念蹬蹬蹬地跑過來,一把摟住楚言的脖子,委屈道:“媽咪,念念想你。”
楚言摸了摸念念的頭發,輕聲安慰:“媽媽在呢。”
念念眼圈兒紅紅的,但嘴角還殘留着蛋糕屑,道:“叔叔說你生病了,是因為念念不聽話嗎?”
楚言抽了張紙巾,一邊幫她擦嘴一邊笑着說:“才不是呢,念念最乖了!媽媽可健康啦~”
念念看着楚言手背上的針,小嘴兒嘟嘟的,道:“可是媽咪被針紮了。”
“待會兒就取下來啦。”楚言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接着,她對韓秘書說:“謝謝你幫忙照顧念念了。”
韓秘書擺擺手:“不用謝,都是周總安排得好。”
“也謝謝你。”楚言望向周慎辭,但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周慎辭沒有回應。
他問韓秘書:“保姆找好了嗎?”
韓秘書點頭:“嗯,已經找到了……”
“不用。”楚言直起身來,“我不會和念念分開的。”
周慎辭側眸看她,眼底似乎流過一絲不解。
楚言沒有絲毫讓步的打算,直直地盯着周慎辭,纖細的臂彎摟着念念,像極了護着崽子的母獅。
半晌,周慎辭沉吟片刻,道:“行,挂完水我送你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