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有些口幹舌燥,終于看到刻着“日落海”的木牌。
木牌立在院子外,陳挽青推開木門,迎面是一片翠綠草地,中間鋪着彎曲平整的石磚路,路兩旁,左邊放着一把巨大的長方形遮陽傘,傘下是一張長桌和幾把椅子。
院裡種着許多不知名的小花,五顔六色,一棵茂密的香樟樹後面,是純白色的兩層小樓。
陳挽青走過石磚路,來到小樓前。
拉開玻璃門,清涼的風撲面而來,一整面的落地窗外可見蔚藍大海。
“您好,辦理入住。”
“……”
“您好。”
“……”
陳挽青環顧一圈,确實沒見有人,來到前台,想看看店家有沒有什麼留言,就聽:“叮咚。”
前台後面的門那裡有微小動靜傳出來。
門上挂着日式門簾,許是材質偏硬,兩扇簾子一前一後翹出了點兒弧度,剛好讓中間留出一道縫隙。
“您好,辦理入住。”
陳挽青又說了聲,稍稍探身往縫裡看。
有個人影。
個子很高,腿很長,穿着黑色短袖T恤,黑色工裝褲,連鞋子都是黑色的,隻有袖子下面伸展出來的手臂,白的有些過分,可以看到明顯流暢的肌肉線條。
這人手裡拿着螺絲刀,不知道在修改什麼。
陳挽青提高了些音量:“麻煩了,辦理入住。”
話音落下,那人動了動,她以為對方這是聽見了,結果他隻是側過身,擡起雙臂去開上方的櫃子。
這不經意的動作提起了T恤,露出男人窄腰上的紋身。
依舊是黑色,純黑,樣式簡單,就一串字母,像是個單詞。
陳挽青一愣,迅速移開視線。
她讀的大學是高等名校,能進去的學生都是各個地方的學霸,通常這類男生大多比較内斂含蓄,不會太張揚。至于上班後遇到的人,更都是用正裝包裹的精英外表,她幾乎沒見過誰有紋身。
更别說還是在側腰這個位置。
陳挽青清清嗓,再要開口,有人進了院子。
“你剛才是不是又去追美女了?”
“你這個顔狗!”
“下次再亂跑,我可不帶你出去了!”
“嗷~嗷嗷!”
“還頂嘴?信不信我讓客哥收拾你?”
聽到狗叫聲,陳挽青心頭一動,她往門口走了幾步,沒想到還真就這麼巧,是剛才的德牧。
德牧也一眼認出她,興奮地跑過來,跑到跟前還想起立撲她,剛伸出爪子——
“坐下。”
說話的人聲線很低,帶着壓迫感。
但些微的沙啞又讓聲音尤為有磁性,哪怕是這麼發号命令,也好聽。
德牧聽到指示,當即收好爪子坐得端正,兩眼炯炯有神地看向陳挽青身後。
陳挽青順着也看了過去,就見剛剛門後的那個人出來了,他摘掉AirPods,站在離她不到五米的位置,垂眸看她。
兩道目光猝不及防地對接。
看清人的那一瞬,陳挽青心口蓦地收緊。
有多久了?
從高考完離開宣旸,有多久沒回來,就有多久沒見過。
那就是七年。
整整七年。
陳挽青怔怔地看着趙客。
眼前的他和記憶中的他一點點重疊融合。
相對于年少時的青澀,他成熟了很多,骨架變得更加寬大,體态挺拔,要是把過去的校服再穿到他身上,估計要小兩個碼。
還有這張面龐的輪廓,越發鋒利冷硬了。
唯一沒變的是那雙總含着淡漠眸光的眼睛,眼神永遠透着股桀骜不馴的随性張狂。
“趙一毛,你給我過來!”
帶回德牧的女孩出聲,拉回陳挽青的思緒,她低頭看向身邊這隻又歪起頭的狗狗,再聯想阿婆之前說的那個比明星還強的民宿老闆……有了猜測。
她一陣失神,趙客這時上前,随意擡擡手,德牧便過去用腦袋頂他掌心。
“抱歉,打擾到您了。”趙客說。
語氣談不上多客氣,但也不兇,就是那種懶懶的禮貌。
陳挽青抿了下唇,有些幹。
正想應聲,旁邊的女孩先開了口:“我知道了,是陳小姐吧?訂了兩個月的房。”
“嗯。”
說着,陳挽青翻包找證件,趙一毛想來蹭她,趙客讓它去後院,然後撂下句“招待好客人”,自己也跟了過去。
女孩對陳挽青說:“不好意思,我們這狗有些過于活潑。請出示下身份證。”
陳挽青遞過去,餘光跟着那抹黑色。
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檐下避雨。
雨停了,他沒頭沒尾地說了句:考完見。
然後就……
再也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