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你諒解。”
趙聞笙一臉誠懇,彬彬有禮地放開了鉗制他的動作,又一步向前擋在允貞面前,隔開他的視線,并向他伸出一隻手,示意幫他起身。
“額,沒關系的,趙公子,一切都是因為—— ”
趙聞笙順着這人的視線,看向了幾乎要美美隐身,就差點搬張凳子坐着,就地嗑瓜子看戲的她。
“小白!”
趙聞笙大喝一聲,随之一腳踹飛了鐵桶,乒乓巨響。他眼裡泛着愠怒,面色可怖,這陣仗,連隔壁油膩小夥都吓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往外連蹦幾步,生怕被他怒火波及到。
“還不趕緊拿走你的髒東西,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趙聞笙三步并兩步朝她走了過來,微彎腰撿起鐵桶,不由分說東西強塞到她手上,背對着油膩小夥,接二連三的默默眨眼示意她,又朝着她肩膀往外推了一把。
“還不快滾!!!”
一瞬間她福至心靈,心領神會,戲精上身。
“嗚嗚嗚大少爺,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這就滾遠點,不留在這礙您的眼,嗚嗚嗚。”
“回頭讓林媽好好收拾你,這丢人現眼的東西。”
趙聞笙忍着笑看着她離去,旋即又壓下輕揚的嘴角,轉過身去替她收拾爛攤子。
“咳咳,不好意思,我家這傻丫頭向來笨手笨腳的,讓許公子您今日見笑了。”
油膩小夥欲言又止,她人都跑了,再死纏爛打,未免太過心胸狹隘,無奈隻好咽下這個悶虧。
“許公子今日,是來看望我父親嗎?”
對方連連點頭,各種溜須拍馬,恭維至極。
“隻可惜,正逢我父親外出辦事。”
趙聞笙輕皺着眉,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況且許公子一身泥濘,若是受涼高燒便不好了,要不回...”
“沒事,我可以在這多住幾天,幾年錢趙公子在國外留學,我也曾來過趙家小住幾次。這下好了,趙公子正好歸國在家,不介意我叨擾幾日吧?”
趙聞笙略一遲疑,微微眯了一下眼,似笑非笑地道:
“當然,不介意,自是‘非常’——歡迎。”
趙聞笙笑着轉身,面容即刻冷了下去,他人走在前面帶路,帶着許亮直接去了他的衣帽間卧室。
而許亮一直扒拉着趙聞笙,各種吹捧他裝修審美高,衣櫃衣品好,問他在英國留學的趣事,非常自來熟,聒噪又吵鬧。
趙聞笙忍着,差點要再往他頭上潑第二盆髒水的沖動,即使面上依舊微笑相待。
而直到聽見許亮拐着彎,開口問他:
“趙府最近多了不少新人,比如那位小白姑娘,我以前就從未見過。”
正在衣櫃翻找襯衫的趙聞笙,突而頓住了手,他漫不經心地擡起頭,不動聲色地掃了許亮一眼。
“即便見過,那又如何?怎麼,許公子你對她感興趣?”
他的聲音不冷不淡,像是叙述一件稀疏平常事,聽不出半分情緒波動。
而還沉浸在回憶的許亮,一想起小白那雙十分嫌棄的眼神,杏眼瞪眼怒怼他時,臉紅嬌憨的模樣,頓時讓他浮想聯翩,心猿意馬。
“才沒有,我隻是覺得她這人,有那麼億點點‘特别’罷了。”
特别——吸引他,帶勁,讓他春心萌動,陷入一臉YY發花癡的許亮,此刻已經達到忘我境界。
正瘋狂腦補一場霸道大少爺和嬌蠻小丫鬟的打情罵俏的戲碼,越想象越興奮,雙手捂臉,笑得花枝招展,身體一顫一顫地,活活像個嬌羞小媳婦。
“咳咳。”
一想起趙聞笙他人還在自己面前,許亮頓感此舉甚是不妥,恢複一本正經,假裝無事發生,矜持地收回了雙手。
突然,“啪”的一聲,從天而降,劈頭蓋臉西服三件套,直接重重砸許亮腦袋上,眼冒金星,他人差點暈厥過去。
“啊啊啊,天這麼快就黑了嗎!”
許亮眼前一片漆黑,吓得他在空氣中狗刨+蛙泳,鬼吼鬼叫起來。
“哎呀,不好意思,是我手滑了呢,抱歉啊許公子。”
趙聞笙嘴上帶着歉意的口吻,實則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眼底眸光比今晚夜色還要涼上三分。
“許公子不妨試試這一套,它也挺特别的,‘特别’适合你。”
稍等片刻後,穿着一身暗綠色的西裝三件套的許亮,從浴室顫巍巍地走出來,差點兩眼一黑,懷疑人生地輕撓着頭,虛心求問:
“趙公子您确定這身适合我?嗯,尺碼确實挺合适的,緞面高級華貴,但是吧,這個色...”
“是啊,這可是英國倫敦今年最時興的流行色,我大學好友約翰·史密斯先生,特地拜托名師高級定制,送我的大學畢業禮物,隻可惜尺碼小了一号,我穿不上。”
“沒想到,竟如此襯你,天衣無縫,堪稱絕配,貴氣逼人。”
“......”
許亮欲言又止,确定是貴氣逼人,而不是“綠”氣逼人?
“許公子既然你喜歡?那免費送你好了。”
“......”
“等等,還有個配套綠帽子,一并打包别客氣。”
“......”
晚飯桌上,許亮看着送菜的四五個丫鬟一個個上來,全部掃視個遍,沒有見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啊啾,我感冒了,唉,趙公子您說,小白姑娘會不會也被我傳染了?要不等吃完了,咱倆順便去看她,反正趙公子學醫,順便幫她治治病。”
趙聞笙正細嚼慢咽,一言不發,靜靜地注視着他,油膩小夥子許亮一時心虛,立馬補充道:
“不然我問心有愧,我晚上都睡不好覺。”
趙聞笙一邊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一邊微笑地向他解釋道:
“感冒是不會這麼快的,除非許公子得了要命的急性傳染病。”
“比如像歐洲中世紀最流行的鼠疫黑死病,并發幾小時到幾天都有,嚴重者皮膚化膿生瘡,血流滿地,一條又一條黑色長蛆,遍至全身,整個人血肉潰爛,直到被吸完血,活活痛死。”
正津津有味嚼着牛排的許亮,一瞬間呆若木雞,默默放下了刀叉,毫無食欲,差點當場把剛吃進肚裡的全吐了。他不再聒噪,而是安安靜靜地,直到晚飯結束。
聽許亮說還想飯後散散步,消消食,到處逛逛,趙聞笙眼見他還不死心,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大殺器。
“可以,要想早日痊愈,必須一日三針起步。”
許亮瞧見趙聞笙笑着從家用的醫療箱,掏出了三隻手指粗的醫用針筒。
“趙公子不必客氣,我感覺突然人好像好很多了,可能是趙家風水寶地,空氣清新,療傷甚好。”
“唉,隻可惜這種效果太慢了。”
“那正好,趙公子您不必為了我勞心費力了。咱中國人的體質還是要中藥醫才最合适。”
“還是換這種療效更快一些。”
說着,趙聞笙又從醫藥箱底掏出一根手腕粗的針筒,許亮瞬間瞪大了狗眼,瞳孔地震,懷疑自己在做噩夢,伸手狠掐了自個大腿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趙公子我突然想起,我家裡還有點急事,還沒處理,不得不現在趕回去。”
“下次再來您趙家小住幾日,下次一定。”
看着許亮拔腿開溜,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背影,趙聞笙垂眸,慢慢整理好藥品,阖上藥箱。旋即一聲嗤笑,輕勾的嘴角劃過一抹冷冽,聲音淡漠疏離,更帶了些不以為意的嘲諷。
“呵。”
早在允貞剛走出樓梯時,他便遠遠跟在她身後。本來想出手相助,卻突發奇想,想看看她會作何處理。從頭到尾,他一直默默地暗中觀察,沒想到是這丫頭平日裡,還真有兩幅面孔。
不僅僅是針對他趙聞笙一人繞着路走,就算她對其他男人一樣,這心裡的怨氣,頓時消了一大半。
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該笑着感謝她表彰她,如此地不偏不倚“一視同仁”呢。
他人一旦靜下來,就莫名地想起她,想去找她。想着,這舊賬連同新賬,他要連本帶利地,一起同她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