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不敢有所隐瞞,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給朱福甯上的課道來。
嚴嵩何嘗不詫異,“為何講史?”
對,第一節即講史,正常人都不會,嚴嵩好奇胡宗憲的決定。
“公主雖然年幼,學生考較過公主識字不少,皆是宮中侍從所教。”胡宗憲先說自己的發現,末了道:“聽聞公主早年身體有異,陛下和皇後求三清顯靈,慈愛之心感動上天,方令公主痊愈,學生觀公主甚為好學,故想試上一試,為公主講一講史,公主不覺枯燥,且甚喜之。學生隻教了公主三遍,公主竟背誦下完璧歸趙這一段。”
說起朱福甯把文章背下來,胡宗憲驚奇無比的同時,何嘗不為之惋惜,這要是皇子該有多好。
嚴嵩聞言同樣驚歎無比,不過感慨朱福甯大可不必,明顯嚴嵩的心思放在另一樁事上,比如該怎麼論道論道嘉靖的态度。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好硯台。”嚴嵩的視線落在胡宗憲懷裡嘉靖所賞的硯台,胡宗憲此時不接話了,“宮中無小事,陛下說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有其深意。想來你也知道,皇上自下令讓我給公主選先生,不少人已經上書請陛下為裕王選先生,道裕王也該啟蒙了。”
宮中兩個孩子,一個是裕王朱載坖,一個是朱福甯。
公主,當父皇的嘉靖都開始挑人給她啟蒙了,試問作為皇帝僅剩的兒子朱載坖,誰能不想有那點師徒的名分?
“裕王是該啟蒙了。此事想來陛下是不會交給恩師的。”胡宗憲知曉此事,但有一樣心裡同樣有數,這件事想是不可能交到嚴嵩手裡。
嚴嵩聞言笑了笑,“能為公主選一個讓公主滿意的先生足夠了。裕王是皇子,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自有陛下操心。”
胡宗憲心下一松,但凡隻要嚴嵩别讓他去争這個位子即是。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說起旁的事,好似方才也隻是在話家常。
外頭的事朱福甯不管,嘉靖的試探,群臣的猜測,都和朱福甯暫時沒關系,她隻知道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胡宗憲作為大明的進士,文化基礎相當牢固,又極會講課,朱福甯很喜歡聽他上課,小半個月下來,朱福甯已經開始自己看書。
為了避免懷疑,朱福甯從最基礎的開始看,《三字經》、《千字文》,先認字,字都學得差不多了,朱福甯開始抄《道德經》練字。
不過嘉靖隻讓朱福甯在地上寫寫畫畫,一天練個十來個大字,多的不許。
“小孩子家家的,飯不能貪吃,須一口一口的來,字寫多了将來傷了手。”嘉靖理由很充足,還是特意問過太醫的,太醫表示确實。孩子小,骨頭沒長好呢,該松松就要松松。
行吧,身體朱福甯絕計不會自讨苦吃,她想練一手好字,急不來。
但是,身體好了,習武的事萬不能再耽擱了。
茹娘一來既被朱福甯拉上船,雖說是為救人救命,茹娘也對朱福甯另眼相看,誰能想到一個小公主竟然會有這樣的本事。
哪怕到現在為止茹娘都不知道朱福甯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她隐隐隻知朱福甯失血過多,至于朱福甯怎麼流的血,又如何在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她都不知道。但正因為不知,茹娘越發不敢小瞧朱福甯。一個公主厲害到朱福甯的地步,或許有些黃錦未必能做到的事,朱福甯可以幫她?
懷揣此念,朱福甯真正開始習武時,茹娘擺正态度,實打實的教。
可是習武是相當吃苦的一件事,茹娘想讨朱福甯的歡心,對朱福甯願意吃苦也要變強的決心雖然認可,也須仔細瞧瞧朱福甯是不是真能做到。
初初是紮馬步,剛開始小半個時辰,朱福甯小胳膊小腿啊,那都是打着顫的,嘉靖見朱福甯吃飯連筷子都拿不穩時,沒能忍住道:“福甯不必習武。”
結果朱福甯一個激靈擡頭堅定道:“我要學,再苦再累我都要學。”
是呢,她怎麼能不學。必須學。
嘉靖哪能還不懂朱福甯是個有恒心的人,心疼歸心疼,心底未必沒有欣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朱福甯正因為有目标,才堅持不懈,若是半途而廢的人,嘉靖斷然看不上。
“讓太醫院給公主配些松快的藥。”嘉靖順口一提,心疼是心疼,終是沒有強制朱福甯一定要聽他的話,不再習武。
朱福甯立刻眉開眼笑的道起謝,又埋頭扒拉起飯,可是手酸痛得厲害,一個用力筷子都要蹦出去,好在她反應快,臉湊上去了,把筷子救回。
“公主,奴婢喂你可好?”黃錦不忍直視,先一步上前想喂朱福甯。
朱福甯搖頭拒絕道:“不用不用,我慢慢來。越酸痛越要用,要習慣。”
嘉靖沒眼看,多一刻都不等的道:“你去問問太醫有沒有藥效好的,趕緊給公主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