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汝恭敬記下,含着她入了寒水。
說來也怪,随着阿婼進入,吾汝口中的空間也漲大成了可以容納她的大小,雖然有舌頭和黏液,整體還算舒适。
些許寒水從吾汝牙縫滲入,阿婼沾上少許,便凍得牙齒打戰。寒水對修火行者殺傷力更大,她用了些“蒸炎訣”,才沒有僵倒在吾汝嘴裡。
吾汝靈巧地遊弋,逆着水底暗流上溯許久,竟也毫無阻滞。
阿婼問:“有石洞麼?”
吾汝:“并未看見,山主且耐心些,待吾再探幾回。”
阿婼感覺它又遊動了很遠,終于停了下來。
“是看到石洞了麼?”
吾汝卻不答了。
良久,它陰恻恻笑了起來:“此處哪有什麼石洞。隻有吾,數萬年來,隻有吾。”
他陡然張口,一股急流湧入,把阿婼卷了進去。
阿婼頓時被寒水浸透,隻一瞬間,她就被凍成了冰坨,甚至來不及張開鳳頭火斧。
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冰坨被寒水卷入狂亂的暗流,阿婼最後看到的,是黑暗中吾汝逐漸遠離的陰險笑臉。
她無法呼吸,無法結出靈力,“蒸炎訣”根本使不出。
熱氣一點一點從她體内消失,直到連她的意識也凍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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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岚和景洄等在幽明潭邊,不覺一日夜将過。
東方初白,水面仍如銀鏡一般。
景洄不安地來回走動:
“随岚先生,她……不會真死在下面了吧?”
随岚神情未動:“再等等。”
景洄忍不住叫起來:“還是立刻去找她的五師父來吧,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她既說了要等她一日一夜,咱們便要等滿一日一夜。”随岚勾了勾唇,“太子殿下,我還以為你很讨厭阿婼山主呢。”
景洄:“我當然讨厭她!她蠻橫霸道無理,還口出狂言,要收我們為奴!本太子,就是死,也不會做她的人奴!”
随岚:“既然如此,你該盼着她死在下面才對。咱們不去報信了,逃出七婼山,豈不幹脆?”
景洄吃驚地瞪大眼:“……有五行陣在,咱們進來已經去了半條命,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随岚沖他眨眨眼:“陣中九死一生之際,是阿婼山主忽然清醒,說出了五行創生陣的密谛,咱們才能通過的。……我記住了,密谛就是‘老頭子又瘋了’。”
景洄:“……”
“太子殿下還有什麼顧慮?”
景洄表情糾結地摳着手背,半晌道:“我中容國的鎮國之寶還在她身上呢。就算她真死了,也要把屍首撈上來。”
“那麼咱們再等一等,确定她死透了,再去找人來救。”
“随岚先生!”十三歲的少年又生起氣來,“雖然我讨厭她,但知恩要圖報,怎能對恩人見死不救?何況,她下水前我們答應了要去報信的,父王母後說過,無論為人還是為妖,最重要的就是要守諾言!”
日暈已從東方蔥郁的浮岚中吐露,景洄急切地拉着随岚的袖子:“咱們快去求救吧!”
随岚見他确實急了,這才恢複正色,指指他身後:“不必去了。”
晨煙彌漫的枯松林中,有兩個人——準确來說是兩隻大妖——徐徐踏霧而來。
一個是阿婼的五師父,另一個是個鲇魚胡子的秃頭老者,拄一根老根雕拐杖,動作緩慢得如同馱着塊碑。
想必就是阿婼口中,擅水行的三師父了。
他們看見随岚和景洄,面上俱有訝色。
五師父恨恨地一跺腳:
“這死丫頭,果然先斬後奏,先下了幽明潭了。”
三師父倒是頗為穩練,向随岚招招手:“那個俊俏的小凡人,你說說,臭丫頭下水多久了?”
随岚:“已有一日夜了。她下水前說過,若此時還沒上岸,便讓我們向您求助。”
三師父搖頭歎氣。
五師父翻了個白眼:“倒是記得找人擦屁股。”
三師父:“丫頭做了個破草球,我瞧過一次,倒是能撐個一時半刻……”
“她那德性你還不知道嗎?兜裡有個蜘蛛,就敢去網大象。也怪我沒提防她這手,三哥莫要廢話了,快下去瞧瞧。”
三師父又哼唧了一會兒,終于不緊不慢地凝起靈力,化作一團黑光,入了幽明潭。
……
餘下三人在岸上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便見那團黑光從水面重新冒了出來。
三師父落了地,重化人形,拈起鲇魚胡須,原本老神在在的模樣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與鄭重的神情。
“奇怪……”
五師父:“奇怪什麼?她是不是又耍賴,不肯上來?”
三師父搖頭:
“我将水下翻了個遍,七萼龍膽生長的溶洞也去看過了。……根本沒見到那丫頭的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