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試圖呼喚月神蝴蝶。

意識世界依然一片空蕩蕩，天是無塵地是水，随着伊芙锲而不舍地呼喊，一點淺藍的細小星辰開始出現，緊接着，一輪标志性的巨大月亮占據了意識世界大半天空。

“嗡——”

如同來自太空深處神秘星系的無聲呼喚，遠低于人耳接受頻率的低鳴聲在這片空間裡飄蕩回轉，但伊芙卻捕捉到了這陣不尋常的聲音，在原本隻有她一人的意識世界裡，伊芙感受到了第二個生命體的存在。

那感覺極其玄妙，就像一隻從來都在孤獨歌唱的鲸魚，第一次在海洋裡遇到了另一隻波長頻率與她合拍的鲸魚，于是兩隻鲸魚發現了彼此世界裡存在的另一隻生命，從此她們并肩為最唯一的戰友，共享彼此的命運。

“呼呼”，振翅聲驟然接近，接着一抹比落葉更輕的重量飄落到了伊芙的肩膀上，她看見那隻美麗到不可方物的生物降臨她的身邊，親昵地用自己的觸須，觸碰女孩年輕稚嫩的面頰。

伊芙也蹭蹭月神蝴蝶的觸須，随即慢慢地睜開眼睛，意識平穩降落到現實世界。

她在試着穩固自己和精神态在現實世界中的聯系。

冥想室内依然燈光昏暗，一束暖橙色的燈光從伊芙的頭頂直直撒下，而房間的另一束光源正來自伊芙肩上的月神蝴蝶。令她驚訝的是，高階精神态可以在環境中構築适宜自身的虛像，而月神蝴蝶微微振動的蝶翼後，一輪半虛半實的明月高高挂起。

居然......直接構築出一個星體嗎？

雖然這月亮縮小了無數倍，但其蒼白的清輝，卻絕不會使人覺得它是空有其表的。伊芙的目光自月亮虛像上打了個轉，又被月神蝴蝶撒嬌似的振翅強行收回主意。她在心裡想，迷月系精神态大多技能發揮與月亮有關，也不知道月神蝴蝶自帶的這一輪月亮虛像，能不能像真的天體一樣，給予同譜系的精神态以增益的作用。

畢竟銀月鐵線蓮的輔助作用，正在于其精神态完全盛開時，會散發出與月輝無異的光華，使同譜系的精神态能力大大加強。

“嗡——”

月神蝴蝶再度發出了低沉的嗡鳴，伊芙作為精神态的擁有者，卻奇異地聽懂了它嗡鳴裡的意思，它在說，可以。

她不由得認真打量起月神蝴蝶，凝神着它黑豆似的小黑眼睛：“第二執事說大多數精神态不具備自我意識，隻會在主人的驅使下作出反應，高階的精神态則可以共享主人的思緒，提前作出行動，如同有意識一般，但那也不過是類似肌肉記憶的行為。”

“隻有風眼蝴蝶和極少數精神态，是公認的有獨立行動意識的精神态，可以脫離主人自主行動，”伊芙伸出手，月神蝴蝶輕拍翅膀，将身形縮小到合适的大小，降落栖息到她纖長的手指上，與她正臉面對面，伊芙認真地看着自己的精神态，緩緩問道：“其實你也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對嗎？”

月神蝴蝶足肢抓了抓她的手指，沒有發出嗡鳴也沒有振翅，卻是默認了。

“你和風眼蝴蝶有什麼關系？”伊芙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全部能力嗎？”

月神蝴蝶還是一動不動，如同一隻假蝴蝶。伊芙覺得自己可能有精神态使用過度導緻的錯覺傾向了，因為她居然從一隻蝴蝶毛茸茸的臉上看到了猶豫和糾結的情緒。

......什麼情況？

她匪夷所思地想道：難不成自己能覺醒出月神蝴蝶，當真有隐情？

月神蝴蝶的黑豆豆眼看着伊芙，過了會兒，它緩緩地扇動翅膀，每扇動一下，它的身體就透明一分，不僅它的身體在變得透明，與它相連接的伊芙的手指也在變得透明。這種“消失不見”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而是一種全面性的，伊芙感覺自身似乎在概念上，從此方世界消失了。

她驚奇地眨眨眼，輕動手指，蝴蝶振翅起飛，一個概念上不存在的物體離開了她的手指，于是“伊芙”這一概念重新回到了這個房間。

簡直逆天的隐匿能力。

連人都可以徹底隐匿，那如果是物體，比如武器，比如刻着高強殺傷力的煉金術秘文的載體呢？

此時月神蝴蝶已經恢複身形，重新停留在伊芙的指尖，但伊芙看向它的眼神都變了。她與它本就是主體與精神态的關系，有的事情即使月神蝴蝶有意遮掩，也無法徹底攔截她的感知，比如它的技能不隻有這一個。

月神蝴蝶拒絕回答自己跟風眼蝴蝶的關系，背後的隐情可能還牽扯到它的其他技能，而一件事被遮起來的部分往往才是更重要的部分。

伊芙有預感，月神蝴蝶還有着更強大、更逆天的能力，她有耐心與它溝通，和它增進信任，讓月神蝴蝶願意為她交出這份最後的底牌。

她終于知道了為什麼對月神蝴蝶的研究那麼少了，不僅是因為它前任主人的位高權重。

學者或許能調查清楚一個物品般的精神态，卻不能研究透徹一個有思想有情感的靈魂，從始至終，都是月神蝴蝶在拒絕人類的研究。

這也意味着在徹底掌控月神蝴蝶之前，她最好放棄那些對精神态的倨傲獨裁，而是像尊重自己的戰友那樣平等地對待它。

真不錯，有性格，她喜歡。

伊芙沉吟了片刻，随即有些躍躍欲試地問月神蝴蝶道：“馬上我要和格蕾絲她們一起在模拟訓練室練習作戰——你願意和我一起戰鬥嗎？”

手上傳來輕微瘙癢的感覺。

是蝴蝶在用自己的肢體語言，向自己表達“願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