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見這個世子夫人，仙姿綽約跟畫上的美人似的，其實不好糊弄，連忙說了第二人選，那便是太樂署典事操鳳鳴，貢川人，久居京城，今年十九歲。

黛玉笑道：“他名諱操鳳鳴，合該是進太樂署的料！”

官媒湊上前道：“可不是，現今太樂署樂正正是他族叔。”

黛玉微微點頭，她也喜音律，故而對這個人選也有些中意。又道：“貢川？”雪雁聽了，也覺得熟，隻是歪着腦袋，一時沒想起來罷了。

黛玉卻憶起，幼時授她琴道的楊師，正是永安貢川人，心中一時覺得親切。她叫紫鵑給官媒打賞，蔣嬷嬷又親自将她送至儀門，回來便問黛玉：“少奶奶可要去與羅姨娘說？”

黛玉道：“自然了！說到底，羅姨娘才是她生母。”她看了看日頭，問道：“幾時了？”紫鵑看了看自鳴鐘，說是未時了。

黛玉便索性等用過午膳，方往孤鶴齋後院去了。今日燕牧外出，黛玉也沒有什麼顧忌，帶着丫頭和婆子直往西廂而去。

午後，小丫頭雪芳在廊下坐着，撐着下巴，打着瞌睡。卻聽見裡頭羅姨娘的呵斥：“你真是不知好歹、膽子太大！素日裡我與你怎麼說的？我們寄人籬下，就越發要小心才是，不能仗着侯爺好性兒，就恣意放縱，這山望着那山高的。要知道，你本不是侯爺血脈！”

沁姐兒泣道：“我也沒有這山望着那山高的！若我真想攀高枝，我就得惦記着世子了！我不明白，有什麼不合适的？！他是養子，我是繼女，相識多年，知根知底的，為什麼不行？”

黛玉聽了這話，倒是愣了一下，沁姐兒也不是全然瞎想。若是小門小戶，這事恐怕就成了。

隻聽羅姨娘大口啐她：“可如今情形不一樣了。侯爺不僅口頭認他做兒子，還将他的名字記入了族譜，從此，他就是燕家二公子了，你哪裡攀得上？”

沁姐兒嗚嗚地哭，左右也有婆子在勸。

黛玉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便要轉身離去。不想打瞌睡的雪芳醒了，擡頭見到黛玉，慌忙行禮，口稱“少奶奶”。

廂房裡婆子也打起簾子，羅姨娘迎出來道：“少奶奶來了！”她擦拭着眼淚，有些哽咽道：“叫少奶奶看了笑話！這丫頭都叫我慣壞了，一點都不懂事，還要拿大！”

黛玉沒有順着她的話說，隻是道：“姨娘這些年不容易。”

羅姨娘又要流出淚來，忙背過身，讓丫頭看茶。沁姐兒在裡間哭，也不出來見禮。羅姨娘更覺掃臉，低着頭不敢看黛玉。

黛玉心想：如今沁姐兒一心在燕航身上，我不管提誰，隻怕她都不滿意，别沒撈着好，還讓她記恨上了。等她過幾日想明了，再與姨娘說。

故而黛玉也不提手頭的幾個人選，與羅姨娘說了幾句閑話，又問沁姐兒可曾學些手藝。“采桑養蠶、紡績織作，務中饋、備酒漿這些也無需她都懂，”黛玉笑道：“不過意思意思，過得去就行。”

羅姨娘一聽，覺得有了主意，道：“正是要求少奶奶呢！我也不過是做一些家常針線，教不得她。至于别的，我雖做過正配，但沒有養下兒子，家裡大小事務都是長嫂管……”

黛玉歎息一聲，心想：這也是個可憐人，想了一想，道：“我與柳嬷嬷商量一下，挑幾個有手藝的老人來。都是這麼過來的，笄禮之後就要學手藝規矩，萬沒有現上花轎現紮耳朵的！”

羅姨娘連聲稱是。

黛玉回到樂歌居，蔣嬷嬷說道：“這冷姑娘真是心思歪了……”

黛玉想到從前的自己，蹙眉不已。蔣嬷嬷錯眼瞧見，就知道黛玉又要多想，連忙勸慰道：“她母親還在，就應該聽她媽的。到底是有人為她做主的，何須自己去找呢？”

雪雁道：“姑娘家，困在閨閣，難免會想這些事。不過到底見識有限，看見一個略好的，就死心塌地了，哪裡知道人外有人呢？”

黛玉讓她說得笑了：“好巧的嘴！聽你這話，倒像是老嬷嬷一般！”

雪雁嘻嘻一笑，道：“我将來等少奶奶生了姑娘，就回來給她做嬷嬷！”

一屋子丫頭婆子都大笑起來：“虧你想得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