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航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皇兄,我今年二十三,兒子兩歲了。之前我也不想成婚,亂軍之中,不知什麼時候腦袋就掉了,何苦拖累他人。可是孩子出生之後,我看着他,隻覺得渾身使不完的勁兒。原來結婚生子,并非什麼壞事。皇兄,若您還像從前一樣,非……非她…不可,臣弟絕不逼您。可是林氏入宮這些日子,您沒有把她趕出宮,臣弟鬥膽揣測,皇兄并不讨厭她?”
燕臨歎了一口氣,道:“林氏…林氏很好。”仙姿佚貌,又玲珑剔透,他确實很喜歡她,所以才不願放她出宮。與她相處的日子,他感覺自己蠻荒的心田,慢慢長出了一株嫩芽。
這株嫩芽,彌足珍貴,所以不可揠苗助長。
燕航道:“既如此,皇兄何不順勢而為呢?也免得君臣之間鬧得不可開交。”
旁人也就算了,像常衡,那可是燕家軍中的中流砥柱,若因此與燕臨生了嫌隙,就太可惜了。所以燕航趕緊入宮,勸說燕臨。
燕臨想了想說:“我知道了。隻是……我不想為難她,總要她自己也願意……”
燕航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什麼意思?那個林氏看着柔柔弱弱,跟個美人燈似的,她能說個“不”字?
轉念一想,他大哥是個心氣很高的人,必定不願用權勢壓人,而是希望能憑借自己的魅力,打動對方,讓她心甘情願嫁給自己。
這無關權力、地位或金錢,僅僅是出于一個男人的自尊心。這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當初燕航求親,也是希望對方能看上他這個人,而不僅僅是他的姓氏。
想通這一點,燕航立馬換了個口吻:“皇兄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婚姻是結兩姓之好的,若皇兄和嫂子能相親相愛、永結同心,那才是天下之幸。”說着,朝燕臨行了個臣子的大禮,承諾道:“臣即刻就與他們去說。”
燕臨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這個族弟,越來越靠譜了。
燕航一走,立馬有大臣遞牌子。原來臨近年底,大臣們本不想再打擾皇帝,不料皇帝見了勇毅侯。一看皇帝如此勤政,咱也不能偷懶不是。趕緊的,把事情都報上去吧!
燕臨又處理了一堆事務,好容易才脫身。回到寝宮,他剛往台階上走兩步,轉身又往司珍院而去。一陣琴聲遠遠傳來,宮人們停了手裡的活計,都在側耳傾聽。
燕臨的臉刷地拉長了,他們聽了多久?他還沒聽到呢,真是便宜了這群奴才。他在宣室殿做苦工,這幫奴才在聽曲兒,到底誰是皇帝啊?!
一見他的臉色,衆位宮人如鳥獸散,還好啦,曲子快到尾聲了,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這也是忙中偷閑的一種快樂吧!衆人臉上帶着滿足,趕緊退下。
燕臨敲了敲門,杜鵑來應門,見到是他,趕緊行禮。黛玉見他又回來了,隻能又上前迎接,又沖杜鵑使了眼色,讓她不要關門。
“你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啊?”燕臨問道。雖然隻聽到最後幾段,但他竟沒有印象,要知道他師從謝危。天下名曲,他不僅都聽過,還能彈上幾曲。
呃,《潇湘水雲》是南宋名曲,但這個地方并無南宋,黛玉躊躇片刻,答道:“無意中聽一位世外高人彈奏的,隻記了一個大概,不敢污了聖聽。”
哦?燕臨不置可否。
“哪來這麼多世外高人?”燕臨盯着她道:“朕可以派人去找。你從未離開過京城,想來這位世外高人也出不了這個地界吧?”
黛玉心中一凜,知道說錯了話。
“罷了,你挑你喜歡的,再彈一支曲子來吧!”燕臨見她小臉煞白,到底不忍為難她。
黛玉無奈,彈了一支《吳王曲》,這是她前兩天才看的曲譜,雖然她有過目不忘之能,但琴是需要練的。這一曲下來,明顯不如剛才那□□麼熟練。
黛玉不自覺地垂下頭去,纖長的睫毛不住地顫動,仿佛不安的蝶翼,紅暈漫上耳根,可憐又可愛。
果然病如西子勝三分!
燕臨放緩了語氣,道:“還是把剛才那支彈給朕聽吧!”
一支《潇湘水雲》奏來,燕臨閉上眼,在雲水激蕩間,聽出了黛玉對故土的無限思念,她是在訴說,還是在抗議?
燕臨睜眼凝視黛玉,問道:“世外高人?”他湊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