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為一個暑假的久别重逢而激動。

像布萊恩托馬斯一樣的二年級學生在車廂裡跑來跑去，很快被級長的訓斥打壓下來，乖順地坐回位置；他們大多憤憤不平，趁着級長轉身不約而同地扯着鬼臉。布萊恩不是個孩子王，他從不出頭，他一向知道槍打出頭鳥。他随便進了一間包間，裝模作樣地坐下來。

他一眼就看出來，自己進了一年級的包間了。

這些活潑的二年級學生和新生很好區分，因為新生大多怯怯地待在包間裡，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過道上的學生，或是一臉興奮地和夥伴交流。新生大多都沒有膽量橫沖直撞，除非幾年一見的調皮鬼。并且很慶幸的，這一屆并沒有出現那樣的搗蛋鬼。

布萊恩等了一會兒，級長掃射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他騰地站起來，擠身從人群中穿過去，差點把一個女生抱着的一堆零食撞散。

“抱歉。”他彎腰把東西抱起來，順便撿起自己的貝雷帽，松松地壓在深褐色的頭發上。他朝着那個女生微笑，深棕的瞳孔熠熠閃光，這種笑臉太具有魅力——盡管這隻出自一個孩子。

女生臉紅，低聲道謝。

“紳士不該讓淑女提這麼多東西，”他眨眨眼，“請問你的包間在哪裡，我幫你送過去。”

“哦，謝謝你了。”

布萊恩一會兒又回到剛剛撞散東西的位置，左右張望了一下，推門進去。

“嗨。”

“又在泡妞？”淺棕色頭發的比利擡頭，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魔法書，并不時做着筆記。他長得清秀，臉頰上有幾顆小小的雀斑。

“胡扯。”布萊恩坐下來，理了理頭發。“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

“聽你小子瞎說。”比利用書簽把那一頁标注下來，然後開始和布萊恩交流假期生活。他們聊天的聲音很大，吵到了正在閉目休息的女生。她把蓋在臉上的衣服拿下來，怒視着叨叨不停的二人。

“别這樣，卡羅琳。”

“閉嘴！”卡羅琳瞪了二人一眼，因為生氣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點紅暈，這讓她看上去有活力了很多，配着她的櫻草黃的長裙顯得很有氣色。“你們看——”她指指一直看着窗外的布裡奧妮。

布裡奧妮依舊是金色短發，但是一個假期過去她看上去更瘦削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也黯淡無光。她不和别人說話，隻一個勁看着窗外。

卡羅琳好奇她在看什麼，于是也跟着看出去。霍格沃茨特快呼嘯而過，穿過茫茫的農田和山野，滿目綠色和金黃；田野中有小小的房屋，紅色的屋頂相當明媚。卡羅琳很少看見這樣壯觀的景色，于是啧啧稱奇地看了一會兒；她很快就疲憊了，覺得陽光太過刺眼，擾人清靜。卡羅琳看了眼不言不語的布裡奧妮，并不覺得過分奇怪。

啊，反正布裡奧妮也不是喜歡說話的人。卡羅琳自顧自想着，又閉目睡着了。

布萊恩和比利講着話，餘光卻在瞟布裡奧妮；他也察覺布裡奧妮的異常，卻知道布裡奧妮的習慣。或許她隻是在構思什麼新的劇本吧，布萊恩想。

白天還陽光燦爛着，誰想到傍晚竟下起雨。天一下子暗下來，分不出是天色已晚還是陰雲滿天。布裡奧妮依舊看着窗外，在穿過隧道的前一秒她忽然開口了。

“該換校袍了吧。”

“唔，嗯。”卡羅琳睜着大眼睛。

黑暗中沒人看得出别人的表情，隻能聽見呼吸聲。

布裡奧妮飛快把校袍披在深藍色的裙子外面。她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薄底皮鞋，聽着愈發清晰的雷聲，歎了口氣。今天非得淋濕了，從頭到腳。

沒過多久開始有淅淅瀝瀝的雨了。水珠打在窗戶和車頂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仿佛這列火車不堪一擊。布裡奧妮擡頭看着昏黃的燈，它正随着火車的前行而微微晃動，讓車廂内忽明忽暗。每年總會遇上糟糕的天氣，開學本是件開心的事情，也被幹擾得煩躁不堪。她一邊想着，一邊從包裡拿出小盒的烤松餅，分給車廂裡的其他人。

“喏。”她說。

松餅很香，麥子被熱氣熏出一種美妙的氣息，聞到這種味道總讓人想到饑餓。但是布萊恩回憶起的比較特殊，他想到了街那頭的一家面包店，總是有噴香的氣味引人在店前徘徊。他也總喜歡溜進去偷個小面包出來，一個人像耗子一樣躲在陰黑潮濕的橋洞裡吃掉。他必須要很小心，因為那裡總會聚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這些流浪漢多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主，他們為了填飽肚子、為了生存能做出任何事。

其實這個松餅沒有想象中好吃。布裡奧妮把它放在包裡太久了，剛出爐的滾燙和咬上口的脆脆的滋味都消失了。它反而有些被水蒸氣沾濕了，軟耷耷的。布裡奧妮隻咬了一小口就皺起眉，她看着手上的松餅，思量好久又慢吞吞地繼續吃着。

雨是越下越大了。閃電不時劈在天空盡頭，張牙舞爪的模樣。卡羅琳休息夠了，此時睜大了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眼睛似乎在黑夜裡能夠發光一樣。她看上去面不改色，但是在書封面上不斷敲打的手指能透露她的不安。整個包間除了雨聲，就是她發出的“嗒嗒”聲，時斷時續。

這種“嗒嗒”的聲音仔細聽上去，倒有些像打字機。布裡奧妮不禁想到。她的靈感讓她有些得意，于是嘴角不由得揚了上去；沒過多久她就想到那一天，羅比也是在嗒嗒地不停打字，然後給姐姐送去道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