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卻看見布裡奧妮的身影埋沒在身着黑袍的一衆人群裡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神色晦暗不明。湯姆裡德爾才剛剛接觸到魔法世界,他瘋狂地汲取知識,學習地近乎瘋狂;他才明白魔法界地位的高下區别,明白“麻瓜”是為何物,明白血脈上的天塹不可逾越。他的所有同學——“生而高貴”的斯萊特林,都避之不及,似乎一個混血就肮髒到無以複加。
布裡奧妮泰利斯,是個不錯的同學。不過我不需要麻種的友誼——湯姆想——純血,總有一天我要挑戰它,甚至毀滅它。
布裡奧妮安安穩穩地吃了頓午飯,沒有任何人打擾她。她所熟悉的朋友都離開了校園,整個霍格沃茨都空蕩蕩的,再無往日的人煙氣。她從來不畏懼孤獨,所以也樂得清閑;留校人數多少和她無關,布裡奧妮隻管自己的地盤安靜祥和。她的心思一向簡單且單純,旁人也難撼動一分。
但是聖誕節将至的時候,心頭湧上來的孤獨也是溢于言表的。巫師們不信上帝,可是泰利斯家一直是虔誠的基督徒;聖誕節對于布裡奧妮來說非常重要而且不可替代,但是今年這一切都可以改變。那些不可打破的規矩可以被輕輕松松打破,那些小布裡奧妮認為是真理的事情也一再被推翻,于是她幹了許多以前不會做的事情。
所謂成長也是推翻。所以小布裡奧妮存活在過去了。
平安夜,所有留校的學生和校長、教授一起吃了頓飯。霍格沃茨的晚飯一向無功無過,布裡奧妮隻像平常那樣坐在拉文克勞的長桌邊,等待晚餐忽然出現。
“孩子們,大家一起坐過來吧。”迪佩特校長招招手。
布裡奧妮擡頭,看着所有陸陸續續往中間聚攏;她咬咬唇,把放在一邊的魔杖拿起來,把攥的褶皺的校袍展平,才緩緩站起來往中間走。布裡奧妮不喜歡和陌生人如此親昵地坐在一張桌上吃飯——特别是這是平安夜的晚餐,一頓神聖的晚餐。出自拉文克勞的驕傲,她不說一句話,隻和有點頭之交的同學坐在一起。
“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旁邊的紅發格蘭芬多側頭笑了笑,露出友好的微笑。她笑起來很甜,是那種古典的美人。“是想家了嗎?”
布裡奧妮看她一眼,緩慢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吃飯吧。”她長布裡奧妮幾歲,此時像長輩一般摸了摸布裡奧妮的短發,溫和又柔軟。“我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聖誕的時候也很難過的,吃了飯就好了。”
布裡奧妮看着她真摯的眼神,覺得她的苦楚無法言說。她心存好奇,卻并不打算窺探别人的秘密;這些不足挂齒的小小好奇心,或許會成為揭開傷疤的一把利刃。布裡奧妮攥着魔杖的手松動了些許,她把手放在餐桌上,才發覺自己的手指有些顫抖。
“你叫什麼名字?”
布裡奧妮看了她一眼,拿了南瓜汁把嘴巴裡的食物全部咽下去。等到口腔幹幹淨淨之後,她才說道。“布裡奧妮泰利斯。”
“啊,原來你就是布裡奧妮泰利斯。”她露出了然的表情。
“你知道我?”布裡奧妮不覺得被人熟知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相反的,她覺得自己的私生活被窺探,那種毫無秘密可言的滋味很難受。布裡奧妮的不适沒有很明顯地表達出來,她把叉子放下來,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又不動聲色地把手放回去。
“我是安妮。”她說,“教授在課上表揚過你,所以我知道你。”
布裡奧妮的眼神有些質疑,不過鑒于兩人并不相識,就不再多嘴去問了。但看安妮的眼神就知道,她知道布裡奧妮泰利斯的途徑并非通過教授。布裡奧妮有些無所适從,她一隻手緊緊地攥着衣角,直到汗水透過衣服把手心打濕;她想,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至少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但是明明半年以前她還神采奕奕地排練話劇,她還能夠揚着下巴無所畏懼的模樣。
“怎麼了?”安妮把手搭在布裡奧妮手上。布裡奧妮握着刀叉的手一抖,僵在那裡,她不喜歡一個“陌生人”和自己有如此親昵的動作。盡管她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們還不夠熟悉不是嗎?
這個平安夜不算糟糕透頂,布裡奧妮後來坐在床上獨自想着。整個寝室空無一人,本來吵吵嚷嚷的四個女孩如今隻剩下一個。布裡奧妮換了長長的柔軟的睡袍,赤腳踩在溫暖的地毯上,她走到飄窗邊,并不會有寒意,那一點點的涼仿佛是雨後赤足踩在草地上。她從窗口看下去,霍格沃茨安靜的過分,把那些神奇的魔法都緊緊包含在裡面;天上有星星,在山之間閃爍着。她伸手,把窗戶推開。
冷風一下子灌進來。布裡奧妮覺得自己實在是愚蠢透頂,她打了個寒戰,又猛地把窗戶關上。她打了個噴嚏,一邊躲進被窩,思考這個荒誕的假期。聖誕第一次颠覆了自己的固有想法,它從一個神化的節日,變成了布裡奧妮生命裡再平常不過的一天。或許就是長大的一步吧,布裡奧妮翻了個身,把被子拉至耳朵邊。
長大了。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