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大概是在韓千葉能稍微下床行動的時候,範遙半夜找上了陽頂天。
确定房裡沒什麼不該打擾的聲音,範遙敲響了陽頂天的房門。
「誰?」陽頂天的聲音聽起來尚未入眠。
「屬下範遙,請原諒屬下深夜探訪擾眠,但屬下有要事想與教主商讨,此事,不方便在白日說。」
等了一會,房門便打開,陽頂天|衣裝完整,看來不是還沒打算就寝便是特别重新整裝。
「有何要事?」
「此事不方便在這裡說,請移步。」
兩個人來到碧水寒潭邊上懸崖,那兒有一小處放着小石桌與幾個石椅。這地方因為過于寒冷與危險,平常不會有人來,是個适合密談之處。大概隻有楊逍跟範遙兩人仗着自己武功高不會出意外,偶而會來附近喝酒,這石桌石椅還是他們搞出來的。這會楊逍正好去一趟坐忘峰不在光明頂上。
「是什麼要事搞得如此神秘?」陽頂天笑問。
範遙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來意,「有兩件,第一件是有關于乾坤大挪移心法。」
陽頂天聞言,絲毫不感到驚訝,不對,要說驚訝也是有的,但他驚訝的是範遙居然到現在才來問。
看陽頂天的表情範遙就知道他已經提前得知此事。
「教主果然知道我會問。」
陽頂天沉吟道:「莫約一年前,逍有跟我提過這事,他說你不知從何得知我傳了些許心法給他,追問他心法的事,他說你有可能會來找我,但我沒想過你會過了一年才來問。我幾乎要将此事忘了。」
範遙言簡意赅,「既然教主知情便好說。我需要乾坤大挪移心法。」
「遙,不是我不傳你,以你的天資學習任何武功都不難,畢竟你光眼見便能淺學,願意研究便能生巧,是這乾坤大挪移與你的武功性質不合适,你的内功較雜,不夠厚實純粹,修習乾坤大挪移容易走火入魔。」
「教主,這些我都知道。」早在前世他就發現乾坤大挪移并不好學,畢竟楊逍練了十年也才到第二層,那時就問過小教主他有沒有學成的可能性,小教主當時的回答跟陽頂天說的差不多。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執着乾坤大挪移心法。」
「我執着必有我的原因。我全無加害明教的意思,要是我有這意思,我早亡于大哥手中。教主,我能發誓在無教主同意下我絕不修習乾坤大挪移,隻求教主将心法内容傳授于我。」
「那麼就讓我知道你的原因。」
「──我擔心心法會失傳。」
「如此荒誕不經的擔心。心法藏于密道之中,密道所在位子在明教也是機密,除教主之外并無他人能得知。」
「這便是我要索求的第二件事。請教主給予我知曉密道所在位子與進入密道的權力。」
陽頂天這回皺眉了,「遙,這要求過火了。」
範遙垂首屈膝而跪,「是,範遙知道這要求太過無理取鬧,但還是不得不求教主成全。」
「不可。」
「教主。今日範遙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屬下現在的請求應已觸犯了教規,不須教主動手,下方便是碧水寒潭,教主隻需一句話,範遙當即跳下去任由潭水侵蝕。」
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不同意就幹脆點處死他。不然他之後擅闖,也是要死的。
教規,他遵守是基于道義與尊重,但如有必要,要他違背是輕而易舉,他不會對此有任何遲疑。不然,那三名香主他又怎會親手格殺,要讓汝陽王府的人不懷疑他的手段有很多,他隻是用了最簡便的方法,正好這方法剛好觸犯教規,而他也不在意違反。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對他來說,隻要能達到目的,他這一條命又算什麼。
聽此一言,陽頂天總算想起範遙那偏激的性子。近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黛绮絲在,他這性子收斂了很多,甚至在有黛绮絲在的場合,從不動怒溫和至極。差點忘了他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有的時候也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個鬧起來超麻煩的家夥。
陽頂天瞪他,「你在威脅我。」
「是。」
說是威脅,但陽頂天很清楚,依照範遙的個性,隻要他敢開口要他跳,範遙絕對是義不容辭跳給你看。
陽頂天來回踱步沉吟半晌,沉聲道:「──起來。」
「……教主,這不妥,範遙已乃有罪之身,在此等候發落。」
「你真的是--!」陽頂天一把把範遙扯起來,丢到旁邊的石椅上,「命令,給我坐下。」
被這樣一扯一丢,又聽到命令,範遙愣愣地坐下。
陽頂天沒好氣地坐到他對面,見範遙又想起來,冷聲喝令他坐回去,陽頂天道:「想進密道,想要心法,可以。現在你必須毫無隐瞞的講出你的真正原因,不準拿任何理由塘塞我,不然我就命令你給我滾出光明頂。」
「……教主英明,知道要我離開明教可比殺了我還痛苦。我認輸。如你所願,我說。」
範遙長長歎氣,将手撐在石椅上,身體後躺,看着光明頂上的夜空,慢慢說道:「大約在一年前的某一夜,那夜我可能喝了毒酒引起了夢魇,在那夢裡,我瞧見了明教的些許未來。黛绮絲、韓千葉,碧水寒潭之戰的起始與結果,在那夢裡都有。
「然後,教主你,會失蹤,會死。死因我不知,但你失蹤多年想來應該是死了無誤。大哥雖然學有乾坤大挪移,但他無意當教主,衆人也不服他,沒有教主之後明教大亂。聖火令與乾坤大挪移均不知去向,幾十年間明教都再無明尊。
「本來,我也就當成是一場夢魇不曾上心,但好奇問了大哥确實學了點乾坤大挪移,再加上碧水寒潭之戰始末分毫不差,這要我如何無視我看見的明教未來。
「我不知那未來是否會成真,但如果不幸發生了,最少,我希望能為未來明教教主留下那份乾坤大挪移心法與僅有教主能使用的光明頂密道。」
陽頂天沒想過會是這種理由。
範遙口無遮攔不是一天兩天,說出的話真假難辨,在他口中以假亂真之事多不可數,無奈範遙武功高打不過,被他的造謠受害的人敢怒不敢言,隻能忍氣吞聲。就因為陽頂天知道範遙是這種性子,他在說這些的時候,陽頂天的目光并沒有離開他,所以陽頂天看得出這些話聽起來荒謬,但範遙并非是在胡言亂語。
看往星空并非不敢與他直視,而是思緒飄缈,那是在回憶什麼的目光,少了以往口無遮攔時的閃爍飛揚或是假意真誠,多了看盡滄桑的無奈。
那是實話。
而且陽頂天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