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跟張無忌分開之後,沒有在五行旗的營地停留,反倒是又往林區走去。沒人規定洗洗整理儀容隻能在營地裡,比起讓兄弟們幫他準備水,不如直接去溪邊洗比較快。
來到溪邊,沒見到可能還在處理毛皮的陵跟洗澡玩水的白狼,想來大概是去了不同的溪流段。反正也沒有彙合的必要,範遙便懶得找過去。
他隻有把鞋脫去,剩下來的衣服都還穿着,赤腳踩進溪水裡,到了一定的深度後就趴下來,往稍微深一點的地方遊去。
他心想着既然衣服跟人都要洗,不如就幹脆遊一會,讓溪水自然的沖走血污。
既然等等要來開個夥,要不幹脆順便抓點魚回去好了。
于是他一邊遊一邊抓魚,抓得興起,一回神已有三五隻肥美的魚被他打暈扔在石頭上奄奄一息。
沒有桶阿──
範遙突然動作一頓,視線看向林子,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帶桶過來?」
随着範遙的問題,原本隻有潺潺溪水聲之中出現了不甚明顯的腳步聲,楊逍從林子那走出,簡短回答,「沒有。」
範遙咋舌一聲,「你為什麼來找我會沒帶桶!」
楊逍一臉你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我又不是來喂你吃飯的。」
不是來逼我吃飯的?那準沒好事。
範遙敏銳的察覺出楊逍來者不善,手上的魚又再往石頭上狠砸兩下,确保獵物不死也全暈,不會輕易逃走後,瞇眼戒備。
「那你來幹嘛?」
「你說呢?」
楊逍看到範遙提起了戒心,冷笑,步伐從未停下的直徑走向範遙。範遙當機立斷,轉身就跑。
誰知道自己又惹了什麼事讓楊逍生氣,總之這架式就是要找自己算賬的,先跑再說。
但楊逍怎可能讓範遙逃走,手上早已準備多時的小石子彈指射出,準确的打中範遙穴位。範遙沒料到這招,身體瞬間全麻,即便他反應很快的沖穴化解,身子還是無可避免的僵硬片刻。
而隻要有這點細微破綻,就足夠楊逍逼近抓人。
範遙眼看楊逍逼近,要遠遁逃離是不可能了,隻得上手直接跟楊逍來個見招拆招,同時注意力稍微往後飄,評估着把人引去深水區淹一淹的成功率。
範遙一退,楊逍便跟着進。兩人踩進溪水裡,腳下簡單三步,手上就已過上了十幾招,揮出的勁氣濺起層層水花。
楊逍熟知範遙的習慣與喜好,再加上範遙一心想逃根本不想跟他多動手,被楊逍搶了上風,範遙會處于弱勢也不讓人意外。
而且範遙跟楊逍交手時,向來都讓楊逍打的。要是光靠這樣交手就能讓楊逍消氣就再好不過了。但可惜,楊逍這次打定主意要捉他興師問罪,一招一式都強而有力,要不是兩人交手間不用乾坤大挪移是不成文的默契,楊逍也沒帶武器過來,不然依楊逍這認真程度,不用十招就能把他拿下。
楊逍的動作又狠又快,範遙防守拆招節節敗退。
突然覺得好不公平。
範遙心裡委屈,卻也不敢真的跟楊逍下陰招死手。
交手間,楊逍一記絆腿招式,打亂範遙腳下的節奏。範遙步伐踉跄的摔進溪水裡,反應迅敏地躲過了楊逍緊接而來的劈掌,同時擡手一揮,甩出一片水花直射楊逍雙眼遮蔽他視線。
時機不錯。
先逃再說。
範遙思緒瞬閃而過,在溪水裡翻滾起身,正要跳進深水區裡遊遠,卻被楊逍猜出心裡所想,連看都不用看,毫不客氣的一抓頭發,直接把人扯了回來。
「!!痛!」沒想到楊逍手段比自己還無恥,範遙伸手抓住楊逍的手預防他真狠心扯下手,怒道:「大哥你不講武德!抓頭發犯規了!!」
「我從沒打算跟你講規矩的過招,揍你也沒必要管這些。」楊逍冷語,手裡的頭發再往後扯,迫使範遙隻能吃痛仰頭,空出來的手也将範遙的手反折壓向腰後,限制着範遙難以亂動。楊逍就在範遙耳邊低聲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
「我不要!我不回答快問快答!」範遙不想配合。
「很好,那也省了沒意義的兩個問題。」楊逍軟硬不吃,續問:「你還有事瞞着我。」
「我瞞着你的事可多了!」範遙讨厭不明所以的被逼問,擡腳想往後踢上楊逍的腳掙脫,楊逍反應更快,擡腳往範遙膝窩踹下,直接讓他雙膝一彎,當場跪下。
這一跪,範遙反倒靜下來了,手也不再抓着楊逍,幹脆的放下手,随便楊逍繼續扯着頭發。
楊逍看不見範遙的表情,便随手扯了他頭發讓他仰頭看自己。
範遙仰頭跟楊逍對到眼,神色間沒什麼異樣,兩人互看片刻,同時評估對方的情緒,範遙先開口道:「說吧,我又做了什麼需要你向我如此興師問罪?都逼我跪了,你可氣的不輕。」
「你還瞞着我什麼?」
「我說過了。我瞞着你的事可多了,你要問哪一件?」
楊逍松手放開範遙的頭發,繞到範遙面前低頭看他。範遙的視線随着楊逍移動,擡手順順濕漉漉的發,按摩下被扯的有點疼的發根,輕聲抱怨:「你扯的好痛。」
「不痛你還會聽話嗎?」楊逍看他在那裝可憐,沒好氣問。
「教主的話,會。」
楊逍甩他一個白眼。就隻會對教主裝乖的家夥。猶豫着要不要敷衍拍他兩下頭,後來還是算了,不如趁着他現在意思意思在裝乖,把想知道的事問一問,「正反兩儀刀劍法。你從哪知道的?」
「萬安寺阿,郡主當時抓的可齊全呢!」
範遙眼神搖曳一瞬,很快就換成了不明所以的表情。但楊逍怎會放過這點小變化。
「你最好不要想着能騙過去。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回答一次。」
「呵。」範遙輕笑,調整了姿勢,盤腿坐在溪水中,手肘拄在膝上撐着頭,「你想要我回答什麼?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們何必再這樣打啞謎?」
「正反兩儀刀劍法。你從哪知道的?」楊逍不為所動重問一次。
「萬安寺。」範遙同樣不為所動,相同的答案再說一次。
楊逍眼一瞇,擡手反掌往範遙太陽穴上揮下去。範遙連閃都沒閃,就這樣眼睜睜的硬挨了一記。
範遙低垂着頭,靜待被砸頭的暈眩感過去。
楊逍摸摸範遙的臉讓他擡頭看自己,從對方的眼中判斷他頭暈的情況。範遙看楊逍剛打完人又忙着擔心他,淺淺一笑,繼續賣乖,「氣消了嗎?」
要說氣消,其實楊逍也沒有生氣到哪裡去,「你是故意的。你明知你不換答案我就會揍你。」
「不管我換不換答案你都在生氣。不如直接讓你打比較快,既然如此,那我又為何要承認?」
「既然你知道我都會生氣,你又為何不幹脆點直接承認?」
問題丢來丢去沒個答案。要是有其他人在這裡聽他們對話,一定會覺得這兩個人講話一定要這樣兜兜轉轉嗎?
而且範遙這樣避重就輕的答案,根本就是存心招人生氣。雖說楊逍也習慣了。
他臉上表情就明擺擺寫着「我才不要」四個大字,要不是剛已經先打過了,楊逍再看他這表情是會想再揍下去的。
「你知道在你明說前我都不會承認。」範遙拉過楊逍的手借力起身,示意楊逍到岸上聊,他有點在意他的魚,一邊往岸邊移動一邊問:「如何察覺的?」
楊逍跟在他身後回答,「正反兩儀刀劍法。你不該知道的。」
「這玩意我在萬安寺學不也很合理?郡主當時抓人六大派一個不放,能使這刀劍法的幾個人也都包含在内。」
「若今天是你面對的是教主,你這說詞足夠蒙混過關。但對我?不可能。」楊逍也不賣關子,直接分析,「正反兩儀刀劍法,需由昆侖、華山兩派的人共同使出。萬安寺那時你雖然将人抓得幹幹淨淨,但是你作為趙姑娘的師父兼護衛,要讓趙姑娘學招,不可能同時讓兩個人在場上。再來,萬安寺當時六大派所有人都吃了十香軟筋散,沒有内力,要使出如此複雜的陣法應該有所困難。」
「沒了内力的是他們又不是我,難道我還沒法從四人圍攻中護郡主周全?」
「我就問你,趙姑娘就一個人,學這要四人才能使出的陣做何?」
「啧。你這麼敏銳真的很煩人,當作沒察覺不好嗎。」範遙咋舌抱怨,「搞不好我是要讓郡主學如何破招也說不定。」
「依我所見,趙姑娘的内功底子還沒深到,你會要教她如何單獨硬闖破陣。」楊逍簡單就把範遙的假設推翻,繼續說道:「然後說到這陣法,還需要兩派的共同使出,六大派要連手應敵的次數屈指可數,就我所知僅有一次──」
楊逍看了一眼範遙,範遙注意到楊逍故意留白等他反應,也不裝,就露出毫無悔過之意的燦笑,無聲表示:我就是不承認,等你揭穿我。
「──光明頂。」楊逍把話說完,看範遙那欠揍的态度,還是忍不住出手再拽他頭發,「我記得某個人曾說過,因為郡主娘娘不準他參與跟西域有關的事,所以光明頂被圍剿的時候并不在現場。」
「就說了拽頭發犯規了拉!痛痛!大哥你輕點!我又沒犯教規又沒惹事的!」範遙哀叫的聲音有夠委屈,出手搶回自己頭發,默默往旁邊移了一步跟楊逍拉出安全距離,雖然這距離隻能當心裡安慰而已,實際意義不大。範遙裝的可憐兮兮,「我那時候又不能暴露自己是卧底的身分,當時還有郡主其他的眼線在,我哪能做些什麼?」
「很好,你這是承認自己确實在現場了。」楊逍瞪,「那麼兩個問題,第一,你為何要說謊?第二,在場卻不出手我就當你是因為卧底不好出面,既然如此那你還去做何?趙姑娘應該原本就是不打算安排你去的吧?也就是說你是編制外的人員。」
楊逍的分析十分犀利與正确,範遙真心佩服,雖說他本就沒有很認真想要隐瞞這事,尤其是在被套完話基本上最大秘密都被揭穿的情況下,他更覺得過去這些事被發現了也沒差,但他真沒想過楊逍竟然能僅靠推理就理出真相。
實在是太厲害了。
範遙亮着眼笑着,心裡起了玩心,「說的都正确,不如大哥你直接猜猜吧?」
楊逍瞟了他一眼,但可能他也覺得有趣,便順着範遙的玩心繼續推測下去,「那就另外追問一個,你之前,我是說你前世的時候,光明頂被圍剿之時,你去了嗎?」
「沒有。」範遙搖頭,「我說我出身西域,當時被郡主調去汝陽王身邊了。那時為了避嫌,自然隻能照辦。而且,郡主心思細密,跟西域有關的計劃,她也鮮少讓我知悉。這次她原本也要将我調走,是我拒絕了。」
「但是這事的結果,你之後還是知道了吧?你說過『不想改變未來』,所以光明頂的走向與結局應該都是跟這次一樣的。那麼在已經知道明教不會出大問題的情況下,你沒出手介入就還算合理,但還是無法解釋你為何要去。」
「就是因為知道不會出事才想要去的。」
「『想要』──?」楊逍低喃,突然想明白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并兩步欺向範遙,二話不說手臂往他脖頸攔過,同時饒到他身後,手臂死鎖勒人,怒道:「你這家夥!從頭到尾就隻是去看戲的?是看教主還是看六大派的招?」
「咳咳!」範遙狼狽的扯着楊逍的手希望他放松點,楊逍這次是真的動氣,下手有點重,範遙被勒得都覺得有點暈了,「大、大哥,你松一點,我真的要沒法呼吸了──都、都有!兩邊都看。」
「那麼當時來幫我療傷的果然是你了吧?我當時就奇怪怎會有人毫發無傷還來幫明教,還連暗部都無法追蹤。」
「說、說對了。」範遙誠實。他覺得楊逍正動怒的情況下還是乖一點好。
「找死阿?卧底身分就該小心翼翼,你還敢這樣不上心的鬧?!要是被發現了可就人頭落地了!」
「對、對不起拉,我是有自信不會被發現才去的,下次不會了──」
「你還能有下次!?」
「大、大概沒了?」
楊逍覺得自己的理智要斷了,怒喝道:「範遙!我現在就把你勒暈如何?還是你要讓我再揍一頓?我打你個十招就可以了。你選!」
「不行、不行!我剛才答應了教主要弄點好料給他吃的,你弄暈我勢必不會讓我短時間内醒來吧。所以不行!」
範遙心慌掙紮,而範遙越是掙紮,楊逍就鎖的越緊。
「那就後面那個,我揍你十招,你不準躲!」
「你剛剛已經揍過了!」範遙哀的很可憐,扯扯楊逍的手臂發現不為所動,勉勉強強拉出一條縫隙好好呼吸,音調壓的更軟更委屈,「而且下午要陪教主去闖陣,你不怕到時候出什麼意外嗎?誰知道周芷若會不會借機暗算教主。」
楊逍眼神一凜,「你又做了什麼?你昨晚做了什麼?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