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在附近走了一圈,确認兄弟們沒有出現嚴重傷亡,便放心的招呼楊逍回營區。
跟明教還有點遊刃有餘的情況相比,其他門派的群豪待脫離戰場徹底安全後,才感到後怕。群雄先前均想,即便殺不完鞑子官兵,隻求自保的話,也非難事。沒想到,一陣交鋒後,見識到了元軍的威力,才知行軍打仗,和單打獨鬥的比武天差地遠,千千萬萬人馬一擁而上,勢如潮水,四面八方都是刀槍劍戟,亂砍亂殺,平時所學的甚麼見招拆招,内勁外功,全都用不着。若非明教五行旗以陣法抵擋陣法,恐怕此時元軍早已攻破。
待見元軍退去,群雄紛紛議論,才明白為甚麼前朝盡多武功高強的英雄豪傑之士,卻還是将大好江山淪亡在鞑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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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跟楊逍一同回到了營區主帳。
趙敏還沒睡,一見張無忌回來就擔憂的迎上來,「無忌哥哥,還好嗎?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張無忌拍拍趙敏的手安撫她,把她牽到桌邊坐下。
帳篷裡一目了然,幾乎沒有遮蔽物。但放眼望去,還是沒看見範遙的身影,看來最可能的就是裡邊的那張挂有床幔的簡易床。
楊逍越過這兩人,直步走到裡側,掀開垂下的床幔,看着空無一物的床無語。趙敏正想說話,楊逍又一聲不吭的繞過了床,低頭看在床的後方,難以被人一目了然的死角處,他那不省心的弟弟就窩在這地方,一雙眼直盯着他看。
範遙不是沒睡,他是因為察覺張無忌跟楊逍回來才醒的。
兩個人都沒說話,楊逍走回張無忌跟趙敏所在的桌邊,看看桌上有應該是準備給趙敏的小糕,拿了一塊又走回範遙那,二話不說就塞進範遙嘴裡。
範遙安靜的在吃。
明明知道他就在這裡,也知道楊逍在跟他互動,但張無忌就是沒有察覺範遙的任何一點氣息。
趙敏悄聲問:「楊左使為何會知道範右使在哪?」
張無忌低聲回答:「那兩人的默契吧。」
沒一會楊逍走了回來,先到一旁拿了份地圖之後才入座。
「範遙不過來?」張無忌問。
「在賴床。」楊逍言簡意赅,在桌上攤開少室山的地圖,「教主,我看鞑子在前山受挫,今日多半已不會再攻。韋蝠王的軍情還未回來,不如就在這等候時間裡,我跟你說說用兵之道。」
張無忌同意。楊逍便巨細靡遺的跟張無忌說明了五行旗的特點。趙敏也通曉打仗之事,幹脆移動到張無忌對面,将地圖轉了個方位,将山下方朝向自己,當起元兵領将,給張無忌模拟行軍路線。
她隻采取進攻,并未給張無忌任何防禦或應對的意見,而她的想法也未必是目前元兵領将的想法。
楊逍跟趙敏在地圖上模拟戰事,來回戰了幾次,張無忌很快就看出門道,舉一反三,最基本的進退應對已能反應自如。
「不愧是無忌哥哥,這麼短的時間已能領導行軍了。」趙敏笑道。
張無忌有點不好意思,「這點程度可還不夠。五行旗是已經訓練好的兵馬,但要我再領導那些江湖中人,恐怕還是難以辦到。」
「這到不難辦,教主武功高強,自然能服衆。」楊逍從懷裡掏出那本由黃衫女子所托付的武穆遺書,「教主,你看看這本兵書,絕對對你受益良多。」
張無忌接過,「那我還是先借來研究研究,之後再還你。」
「教主不必還,那本就是交托于你的東西。行軍打仗之事我本就有涉略,幾十年來飽覽兵書,身邊少一本書不會有太多差異,更不用說遙弟看過這本書,有需要時再讓他默寫一份就行。」
「但是他不是才簡略的翻過?」
「他過目不忘,即便隻是那種程度的翻閱,也足夠他把整本書記下。」
張無忌跟趙敏啞口無言,張無忌這才懂楊逍為何當時先讓範遙看過一次的原因,又想到範遙也是這樣的翻閱過九陰真經,看來整本經書内容也全被他牢記于心了。
這過目不忘與見招學招的天賦,簡直犯規至極。
「該不會,我家的書他也全記着吧?」趙敏難以想象的撫額。
「記着。」回答的是範遙本人,他從床那邊現身,懶洋洋的舒展四肢,緩緩走向幾人,「妳家的書還沒有光明頂上,陽教主跟大哥的藏書多。」
他這話讓趙敏有種想抽考他的沖動。
「頭還痛嗎?」張無忌招手把人喚過來,簡單的為範遙把了脈,确認他并非逞強。
「好多了。」範遙簡單答,看向門口,什麼話都還沒說,張無忌也察覺了迅速接近的氣息。
下一刻,韋一笑的聲音就在帳外響起,「教主,屬下有急報。」
「進來。」張無忌道,「楊左使,速傳法王、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前來議事。」
楊逍點頭,走到帳外向門外的教衆傳令,很快的,五行旗掌旗使以上的明教幹部核心們都聚集在主帳裡。
韋一笑帶來的是元軍正向西部山谷前進的軍情,估計是打算夜襲。
張無忌皺眉看向桌面上的地圖,「西部山谷都是懸崖峭壁,地勢險惡。是有料想過他們可能會從那襲擊,但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這可連一個時辰都還沒過。」
韋一笑又道:「探子剛剛的情報,他們還未進入西部,我們還有點時間可以應敵。」
張無忌輕歎:「運氣不好,若非成昆放火燒寺,耗掉兄弟們太多心力,不然此刻随便一旗都能調去西部應對。」
「教主莫憂。」楊逍道:「五行旗因布署調動而出現的空缺,我會讓四門補上。教主你隻管用人就是。」
「那各旗挑些狀态好有精神的人,先到營區前集合。」
張無忌看向五行旗掌旗使們,掌旗使五人立刻應聲領命告退。張無忌又看了看在場的光明左右使、法王、五散人等,思考由誰領隊比較合适。
「楊左使,你還要調派四門支持,你留下來。至于誰去領導坐鎮──」
張無忌還在猶豫,到有人發話了。
「既然地勢險惡,那就是難攻易守,我們反倒可以埋伏他們。」殷天正說道:「就由老夫率領這些人跟天鷹旗坐鎮山谷。」
「外公且慢。」張無忌連忙遏止,「這西部山谷地勢險惡,夜晚光線黑暗,他們既然敢走這條路線夜襲,就代表他們已對地形已有研究。保險起見,還是讓熟悉地勢的人鎮守。」
「那讓蝠王去如何?今天為收集情報四處奔走,西部那區确實是進攻與防守漏洞,蝠王應該多次利用那條路線吧?」範遙道。
楊逍瞥了範遙一眼,沒說話。
韋一笑點頭同意範遙的假設。
張無忌一聽,覺得這建議很好,便答腔,「那便請韋蝠王領一小旗坐鎮山谷。」
韋一笑正準備領命,殷天正又道:「教主,我去吧。咱們天鷹旗可擅長在這種地形作戰,老夫可是鷹,要比兇狠,哪是隻小蝙蝠能比的。」
「殷兄,你這是要跟我搶功吧?」
「韋四弟,你我誰武功高?」
張無忌眼看這兩人要搶起來,連忙安撫,「那個外公──」
「嗯──?」殷天正眼神不善的瞪過來,「無忌你覺得外公年紀大了,不管用了是吧?」
「無忌不是這個意思──」
「上次範右使武功比我高,那我也認了。但這回,你總不能說那小蝙蝠武功比老夫高了吧?」
「這──」
韋一笑瞪了殷天正一眼。張無忌一時之間想不到反駁詞。
「都别吵了。鷹王蝠王,你倆一起去。天鷹旗擅地形作戰,蝠王有地形跟敵方情報,一起去正好有個照應。」範遙搶言,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鷹王,這勝利酒我先敬你。」
張無忌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出聲阻止。
殷天正見張無忌勉強默許,豪氣一笑,拿過酒一飲而盡,「教主,屬下去去就回。」說完,他還不忘勾過韋一笑的肩,直接把人帶走了,「韋四弟,還不快走!」
「等等!為何你有酒喝我沒有!」韋一笑不甘心的哀号。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向範遙,範遙一臉無辜的指指韋一笑,「你們看他那樣子,像是來的及喝酒嗎?」
所有人一同向那兩人的看去,韋一笑已經被殷天正拖出主帳外了。
範遙這說的,還真是非常有道理。
這夜襲安排就這樣定了,張無忌簡單的交代了夜晚守衛巡邏的安排,便讓光明二使以下的人都先退下休息。
等人都差不多走遠後,張無忌才壓低音量開口,「今晚我跟楊左使固守這裡,範遙,你去幫我外公吧。」
楊逍不太意外張無忌會做出這樣的指派。隻要足夠了解範遙行動的原則,就能察覺他言詞裡所藏着的微小情報。
楊逍察覺了,張無忌也是。張無忌他最終選擇默許,隻是因為張無忌已在那短短時間中,想到了預防萬一的措施。
範遙沒有立刻接令,他瞇起眼,緩道:「我以為教主你不會察覺。」
「你有意讓外公避開這一戰。是不是因為,你覺得外公他回不來了?」
「是。」
張無忌問的直接,範遙也答的沒有避諱。
「等等,師父,你怎麼能這麼說!」趙敏倒是沒辦法接受範遙的坦誠,她覺得不管怎樣,這種會滅己方士氣,甚至是不看好結果咒人死亡的事絕不能胡亂說出口,更不用說那是張無忌的親外公。
但張無忌沒有生氣,他也沒有追問緣由,他知道範遙拿不出任何憑證,範遙僅僅是依靠記憶而下的判斷而已。
然而,尚未發生的記憶,還有挽救的可能。
張無忌相信自己絕對曾經悔不當初。他沉重的閉上眼,緩緩呼了口氣,又道:「範遙,我得為難你了。」
範遙笑,「教主請說。想要我怎麼做,直接命令即可。」
「你去幫外公跟舅舅,确保他們的人身安全。他們不能死在這裡。」
「蝠王呢?」
「若顧的了,那就一起。若無法兼顧,那就以外公他們為優先。韋蝠王輕功超絕,我相信他能保命脫身。」
「是。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