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哭了。

委屈伴随眼淚如洩洪卷席而來，小珍珠也一顆接着一顆地掉。

布魯斯并沒有面臨過這樣的場面，他所有的兒子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都不會哭泣。

可畢竟，是他在去福利院的時候，沒有完全把事情說清楚，才導緻這樣的局面不是嗎？

小姑娘請求羅賓的收養，又請求蝙蝠俠的收養，他才以為收養人對這個小姑娘來說并沒有很大的區别，她隻是想被收養。

而收養她，對他來說，又有一種将所有危險盡數收入掌控的安心，所以他幾乎是在有領養想法的同時，就去了福利院。

他以為至少他們之間應該是雙向奔赴的？

迪克不忍心自己的父親單槍匹馬面對一個不成熟小女孩那關不掉水龍頭的眼淚。

他開始嘗試和米粒說一些，被韋恩家族領養的好處。

“聽我說，被冠以韋恩姓氏，并不是多麼糟糕的事情。”

“你可以擁有普通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錢，你可以去任何名牌奢侈品店，讓他們的櫃員包下那裡的所有東西。”

“珍珠？鑽石？漂亮的衣服？名牌包包？成千上萬隻最新款的口紅？”

“女孩子都會喜歡這些的。”不僅是說服米粒，也是說服自己，迪克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問題。

用這些來收買任何一個普通姑娘，足夠了。

這個姑娘會死心塌地地住在韋恩莊園直到老去。

米粒眼淚更洶湧了。

她甚至比連眼睛下面的兩個鼻孔都開始流水兒。

她哭到流鼻涕，哭到瘦小的肩膀在顫抖。

天哪！四個孔的水閥都關不住了！

迪克覺得腦袋像泡發的海綿膨脹着，感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如果，如果不喜歡這些珠寶奢侈品，那麼還有甜品！

迪克真誠建議：“或許你可以嘗嘗阿福做的小甜餅，這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滿足味蕾的東西。”

“除了華夫餅，你什麼都可以嘗嘗，被擠滿奶油的泡芙？巧克力蛋糕？或者是帶有香草味流心的太妃糖？”

此前米粒是個惡靈，她不需要吃任何人類食物。

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奶油小蛋糕的巨大威力了，這些東西完全誘惑不到她。

“洋娃娃，洋娃娃喜不喜歡！”迪克大聲道。

米粒不為所動。

迪克開始慌了，他有一種小姑娘眼淚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心虛感。

所以他聲音很大，以此掩蓋自己的慌亂：“櫥窗裡最高一層的洋娃娃，那實在是精緻無比，好看至極，相信我，你會喜歡它們的。”

這個縮小版的米粒她總該喜歡吧？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

“哇——”

米粒從隐忍地啜泣，變成崩潰地大哭。

她流水的鼻涕進化成了鼻涕泡，對在場三個成年男性，和暗中觀察這邊場面的兩個更年輕一些的男性，都具有着極強的心靈上的沖擊。

達米安的不耐煩徹底變成了厭惡。

“鼻涕蟲，她真惡心。”

提姆從臉上看戲的表情消失了：“哦，這真是比洪災更可怕的災難。”

迪克無助地看着布魯斯，用眼神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我惹她哭成這樣的，你看到了對吧？我說的話都沒有任何問題的對吧？這些話足以俘獲任何女性的芳心，沒錯吧？

布魯斯并沒有給他一個回複性的視線。

迪克也快哭了，誰來救救他，誰來為他作證，他都沒碰過水龍頭，那麼水龍頭壞了也根本賴不到他的身上吧？

在布魯斯隐有不耐，又無計可施的注視裡，米粒的視線一片模糊。

溫暖的光一視同仁灑在人間每一個角落，也照顧到了米粒眼睛裡沒來得及掉下來的眼淚。

水滴裡被折射出的色彩在米粒眼裡形成斑駁的光暈，這是她在地獄裡從未見到的畫面。

這鮮少在哥譚出現的陽光，給人以極緻溫暖的景色，在米粒眼裡成了獨屬于人間的恐怖東西。

在一塊塊彩色碎片裡，她看到了自己因為接觸不到蝙蝠俠而流落大街的場面，因為沒有能力而被困人間的窘狀，在這座犯罪之都，弱小者會被撕扯着囫囵吞下，連渣都不剩。

這是一個随時都可能有罪犯拿着槍指住你太陽穴的地方，在這裡，弱小者不配活着。

她不知道死亡對她而言是不是靈魂消散，她隻知道，死亡的那一刻來臨時，她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米粒崩潰地掉眼淚，嗚咽着含混不清：“我不要鑽石口紅，不要包包漂亮裙子，也不需要小甜餅和巧克力蛋糕，更不喜歡櫥窗最上層的精緻洋娃娃……”

她像一個走丢很久見不到媽媽的無助孩子，眼淚一滴一滴地掉，甩開所有試圖朝她伸來的手，發出不被任何人在意的喊叫：“我隻想要黑色貓耳朵……”

布魯斯的眉頭松了松。

哦，她隻想要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