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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繁華的超一線城市H市裡,她的腸腔内總是徘徊着許多的失意人。
他們失意的原因雖各不相同,但到底都能歸結于一個字——
錢。
如果有錢,也許小美不會離開他;如果有錢,也許她的孩子不會死;如果有錢,也許他不會站到那個天台上;如果有錢,也許她的好朋友也可以是同性戀……
如果有錢,胡磊也不會在現在遲遲不敢回家去,面對自己的妻兒。
他被公司炒掉了。在這個人到中年的,上有父母醫藥費要付,中有房貸要還,下有孩子要養的年齡段,被公司“優化”掉了。
雖然他力争據理,向公司拿到了自己該有的補償。但他還是焦慮極了,因為臨走前人事部威脅他說,賠償的錢好拿,但不好花,像他這種“懂法”的刺頭,大家都不會想招進自己公司裡的。
胡磊不知道該怎麼回家向老婆說明這件事。
也許老婆會抱怨他說,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能向上司多隐忍一下嗎;也許老婆會很失望,覺得要是她當初接受的是另一個男人的示愛就好了,對方現在都開上寶馬車了,而他現在連車牌号都還沒搖到。
胡磊越想越覺得心酸、崩潰。
而這時,他聽見一旁的廣場空地上傳來了一段悲傷婉轉的歌聲。
“?直到寒夜降臨……我陪你在冬雪裡,看春暖與花開……”
胡磊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黑壓壓的人牆将最中央的歌唱者圍得密不透風,在旁處就連一個衣角也看不見他。
但光聽聲,也足以想象出歌者的模樣——他必然是一位皮膚白皙的、眉清目秀的美青年。
胡磊默默地向着那邊走了過去。
反正他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他在回家的路上迷了路。
在這一團擁擠的人群裡,有人在偷偷接吻;有人在偷偷擁抱;有人在跟着歌者一起偷偷歌唱;有人在偷偷錢包……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人,在人群裡偷偷哭泣。
胡磊以為沒人會注意到自己。
也确實沒人注意到他。
但有一條很大的、戴着天使光環和毛絨翅膀的阿拉斯加走到了他的身前。
它的嘴裡還叼着一個小花籃,籃子裡插着一些會發光的地攤貨,還放着一張價格表。
價格表上有行很醒目的紅色文字:
想摸狗嗎?随便買點什麼吧。不買也可以摸,但得看狗心情。放心,它不咬人。
“汪嗚~”
阿拉斯加睜着又圓又亮的眼睛,一臉期待地望着他。
胡磊抹了一把眼淚,掏出手機想随手買一隻最便宜的仙女棒帶回家去給兒子玩。但又想到自己剛被炒了鱿魚,家中接下來的經濟狀況可能會有一些拮據……
他默默地把手機塞回了兜裡,吸了吸鼻子,對大狗擺擺手。
“沒錢,不買,你去找别人吧。”
阿拉斯加看他的眼神瞬間變了,變成了一對死魚眼。胡磊差點被它給氣笑了。
他恨恨地踩一腳地磚,罵罵咧咧,“這年頭,兜裡沒錢就連狗也看不起人。等我有錢了,我就把你買了拉去做成狗肉火鍋!”
阿拉斯加壓扁了耳朵,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胡磊不甘示弱地把白眼翻了回去,但翻着翻着,他就又哭了,哭着罵了一聲。
“操你媽的……連路邊的狗也可以欺負我,嗚嗚嗚……”
阿拉斯加似乎歎了一口氣,從鼻孔裡發出了“嗤”的一聲響。
它又往前走了兩步,蹲下後腿,擡起前爪将胡磊撫摸了兩下。它摸人的姿勢,就仿佛人在摸狗一樣。
胡磊瞬間淚崩了,“泥奏凱,我不需要你這條勢利狗來假惺惺地安慰我,嗚嗚嗚!你再怎麼裝模作樣,我也不會買你東西的,嗚嗚嗚!”
但阿拉斯加不僅沒走開,反而還将嘴裡的小花籃放下了。它暫停了它的工作,專門留在他的身旁安慰他,就像頭真的天使大狗一樣。
胡磊哭得更厲害了。那頭阿拉斯加越是撫摸他,他就哭得越是傷心。
最後竟直接蹲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下抹。
阿拉斯加再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從小花籃裡叼出一隻粉色仙女棒,将它摁亮了塞進胡磊的懷中。
它摸摸胡磊中年秃頂的腦袋,“汪。”
就像兩隻水龍頭在瞬間炸開了一樣,胡磊的兩行眼淚流得像寬面一樣寬。
胡磊在那個瞬間便已決定好,在以後,在他找到新工作以後,他也要養一條大阿拉斯加。
并給那條阿拉斯加取名為——小火。
為什麼要叫小火呢?
因為,乖,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