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坐一躺,相對無言,冼清塵冷靜過後覺得這件事荒唐到沒邊了,不能他是反派就有這種荒唐劇情吧,老天真是戲弄他。
“你既然知道我是冼清塵,幹嘛不把我交出去?”冼清塵明知故問。
楚回舟覺得他這股子神态,這種無所謂的态度真是可恨,是看穿他舍不得,看穿他想要他,所以有恃無恐,惡人行徑。
他發狠逼他轉過來與自己對視:“冼清塵,你得由我來殺。”
冼清塵皺緊眉頭,突然笑了一下:“我等着這一天。”
楚回舟抓得更緊:“為什麼要殺我全族?”
“殺了就殺了,何必要一個解釋?”
“我隻要你一個解釋!”楚回舟發着抖,聲音沙啞,似在哀求。
冼清塵惡人做到底:“沒有解釋,我不高興,我就是要殺,可惜讓你逃了,否則也沒有後來這麼多麻煩。”
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像是修羅之言,楚回舟不堪忍受。
冼清塵也是嘴賤:“你在青雲山莊不受優待,何必這麼恨我?”
楚回舟一字一頓道:“主母與阿爹不常見我,可我記得阿娘,還有阿婆,她們都是我的至親至愛的親人,有他們在,青雲山莊就是我的家。是你把我的家毀了。”
“可你現在過得不是很好?你跟着我時不也開心得很?”冼清塵道,“沒有我,你上不了聽雲宗。”
楚回舟不敢置信他的惡毒:“冼清塵,你沒有家嗎?你沒有親人嗎?你沒有所愛之人嗎?”
冼清塵胸口起伏了幾下,那雙沒有感情的冷漠眼睛裡什麼也沒有。
楚回舟看了一會兒,自嘲一笑:“怪我異想天開,你可是冼清塵啊……我換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越河君?”
冼清塵的目光此時恢複了焦距:“因為他該死。”
“越河君為人清正,修仙論劍隻為天下人,他不該死。冼清塵,你該死。”楚回舟道。
冼清塵隻笑:“楚回舟,輪得到你評判我?你做出剛才的事,也不是個清正之人!”
楚回舟“噌”一下站起來,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愛恨交織的痛苦,轉身欲走,可冼清塵又喊住了他。
一雙血淋淋的手将他拉回去,楚回舟驚詫地要開口,卻立刻被掐住了脖子,大力掼到榻上,冼清塵惡鬼一般,壓在他身上,扇子抵在他喉間:“别動。”
他用剛生出來的靈力沖破了楚回舟在衣帶上設的禁锢,此時手腕綻開血,流在楚回舟的月白衣襟上,沒有誰比誰幹淨。
扇刃劃破了一線皮膚,楚回舟眸光從下至上,這實在是一個很有沖擊力的畫面。
冼清塵烏發盡數落在胸前,兩顆茱萸若隐若現,坐在他身上,用雙膝将他夾在身下。
他對冼清塵的這幅樣子毫無抵抗能力,盡管那片鴉羽下的目光隻有威脅,盡管抵在他喉間的銳利能在頃刻之間要了他的命,他還是覺得冼清塵此時美豔不可方物。
連剛才滿腔的憤怒都陡然無影無蹤,楚回舟下意識扶住了他的膝彎,潮濕又發燙。
冼清塵算是豁出這不值錢的臉面去了。
他寬慰自己反正是個反派,幹什麼不正常的事都正常。再說了,隻準楚回舟那樣做,就不準他這個反派這樣做嗎?
冼清塵一把摸索過去,他知道章法,可他偏要逆着章法來,欣賞楚回舟痛苦又沉淪的臉色。
他冷酷得要命,楚回舟想放縱吻他,結果隻是被咬,剛凝固的血又從唇上被奪去。
冼清塵才不管他,他有的放矢,一面探看自己靈力,果然見不知不覺中靈力生長湧現,終于到了一個關口,他突然松手,揮扇在毫無防備的楚回舟昏穴上敲了一記,後者便一頭栽倒。
冼清塵長舒了一口氣,他感受着丹田裡的靈力,看向楚回舟——
真是可笑,他竟然會有這樣一天,用自己曾經最厭惡的手段對一個朝夕相處多年的人。
雖然心情複雜,他得承認自己并沒有出現生理性的不适,相反身體有了讓他惱怒的反應,可見真是一身賤骨賤皮,沒救了。
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渴望這種被太滿溢的感情包裹的。
這世上沒有人會像楚回舟一樣喜歡他,哪怕這份喜歡摻雜了恨,可感情濃烈且專注,讓他感到自己真正活着。他的确沒有把他交出去不是嗎?
隻不過終究不是一路人。
冼清塵随意扒了被子給他遮上。
他的衣服已經爛了,他熟悉楚回舟的生活方式,沒多久就找到了他平時放衣裳的櫃子,撿了件弟子服穿上。
可是出門前,他又覺得不妥,蹙眉思索再三,扯了案頭放的紙墨,留上幾個字。
“一報還一報,不死不相逢”。
前半句,自是讓這小兔崽子不要對他的行為多想,産生不必要的誤會,後半句,則是真正的訣别心境了。
楚回舟的話說得沒錯,他就是該死,可那又怎麼樣?
他是欠了楚回舟的,可越河君欠了他的,欠了阿姐的,正道仙門欠了冼家的,他就是要讨回來,否則自己苟延殘喘到今日又有什麼意義?
阿姐死了,阿辛死了,阿蕪也死了……
他要替死去之人索命,就必定沾滿血腥,不過好在,這樣的日子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