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最,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問題,我是不是今天早上才跟你說過,不要随便跟人說對不起?”
紀因藍的長相氣質和行事風格都帶着獨屬于他的野氣,他霸道、張揚、沒耐心、脾氣也不好,但實際上,在這些關鍵詞的組合下,他卻擁有一張并不那麼顯兇的臉。
他很白,人也瘦,眼睛大而亮,頭發裡那些藍色挑染微微翹着,讓他看起來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他眼瞳很黑,黑到深處甚至有點發藍,許最并不能跟他對視太久,但這種情況下他又實在躲不開。
好在紀因藍很快意識到自己這動作有點過分,他放開了許最,後撤幾步,稍稍遠離了他。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我也不想要你的道歉。不舒服就去看醫生,我主動帶你過去,而你沒有做錯什麼,這沒什麼好内疚的,沒必要總把自己的姿态放這麼低,顯得多好欺負似的。”
說着,紀因藍又朝他揮揮拳頭:
“強硬一點好嗎?别動不動覺得自己錯了,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錯,那誰還能為你申辯?出什麼事别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你這麼會反思自己,那我真得感歎一句瑪利亞光輝普照大地。”
許最還握着那個藥盒。
他看着紀因藍的臉,似乎有點出神。
“愣着幹什麼?聽清沒,聽清了就走啊。”
“哦。對……”許最垂下眼,下意識又想道歉,但他很快就想起紀因藍剛剛才說完的話,于是自己默默咽下了後面的字,隻另道:
“好。”
紀因藍瞥了他一眼。
還行。
還不算無可救藥。
他們沒在醫務室耽誤太久,回去時剛好趕上于妙沒講完的知識點。
下課後,前座的丁逸逍和陸珏都急着問許最的身體狀況,紀因藍原本想把這事當笑話給他們講了,但他想了想,還是用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把那倆人打發了回去。
“藍,你這就不對了,我們這是關心你同桌身體呢,你把人護這麼緊幹嘛?有什麼事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說這話真讓人寒心。”丁逸逍痛心指責道。
“護着?”紀因藍笑了一聲:
“算是吧。别問了,讓他少丢點臉吧。”
“丢臉?丢什麼臉?”
姜閃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門冒了出來。
下課時間,教室亂騰騰的,她又隻顧着八卦,往這邊跑得急了點,結果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
姜閃閃連忙雙手合十為自己的冒失道歉,順便擡頭沖那人笑了笑,才繞過他跑到了紀因藍的桌邊。
李思勉看着她,眸色頓了頓。而後,他若有所思地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轉身捏着粉筆寫教室後面沒辦完的闆報。
“好啊你們幾個,前幾天一起打遊戲不叫我是吧!有新朋友也不跟我玩是吧!你們孤立我!”
姜閃閃一巴掌拍在紀因藍桌上,控訴道。
“得了吧閃姐,你遊戲技術比我還爛,就别給藍上難度了。”
丁逸逍看看她:
“别給我們扣帽子啊,你個大忙人,我們一起玩哪找得到你啊。”
姜閃閃毫不客氣地往他後腦勺拍了一把:
“别尬黑!我能有你菜?我要告你歧視烈焰聖杯女玩家!”
“清湯大老爺!”
陸珏看他們互動覺得好玩,他主動伸出拳頭:
“閃姐!久仰大名!我叫陸珏,以後一起玩啊。”
姜閃閃大大方方跟他碰拳:
“叫一聲姐,以後姐就罩你!”
幾個少年笑了幾聲,而後不知誰先起頭,他們将視線落到了許最身上。
正在看課後習題卻突然有種不祥預感的許最:“?”
他緩緩擡眼,才發現身邊那幾個人不知何時都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空氣陷入短暫而尴尬的沉默,最後還是姜閃閃打破了凝滞的氣氛:
“許最!我知道你,一班學霸大帥哥!你好,我叫姜閃閃,生姜的姜,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閃。”
許最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但他沒有細想,隻點點頭,照常回了一句:
“哦。”
頓了頓,可能是覺得有點不禮貌,他盯着習題,又盡力補了一句:
“……你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
直到姜閃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可真是……”
她有點無奈,并善解人意地主動将話題從許最身上挑了開來:
“你們怎麼說?好久沒有玩遊戲了,今天正好有空,一起玩玩嘛藍。反正你帶一個帶兩個都是帶。”
紀因藍倒是無所謂:
“都行,晚上開播叫你呗。”
“别啊。”姜閃閃在紀因藍桌邊蹲下身,手指扒着他的課桌邊沿:
“非節假日我要敢開機打遊戲我媽得叨叨死我。”
“那你難不成還想跟以前似的線下開黑啊?”
紀因藍瞥了她一眼:
“學校附近能去的地兒上學期就被老牛帶着人一網打盡了,正規的倒是還開着,但你進得去嗎?”
“……好吧,忘了這茬。老牛也真是的。”
姜閃閃做作地扶額歎了口氣:
“啧,真懷念咱們一起開黑的日子。坐一起一人一桶泡面,一邊玩一邊罵,真熱鬧,誰知道這團建節目最後毀在了老牛手裡。”
“聽着真有意思。”陸珏還挺感興趣:
“我還沒去過網吧,能坐一起玩,那遊戲打起來一定很爽吧?”
“那當然。”姜閃閃揚揚下巴:
“線下開黑跟線上體驗感差太多了!你想啊,旁邊坐着inBlue全程指導,有空還能直接上手幫你操作,還包C,你說爽不爽?可惜咱學校附近的寶地都殁了,想去也沒地去。”
聽見這話,邊上正認真解題的許最筆尖一頓。
他目光往旁邊稍稍挪去,就看見了身邊人搭在桌邊的、骨節分明的手。
幾個人在這暢聊美好過去,順便為逝去的團建活動默哀。
直到旁邊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
“有。”
“啊?”姜閃閃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聲音的主人。
許最垂着眼,語調冷清清的,說的卻是:
“沒封完。還有地方能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或者是許最的頻道跟他們不在一起。
他真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嗎?
“學霸,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丁逸逍尴尬地笑了兩聲。
“嗯。”
許最應了一聲,擡眸看着紀因藍,認真答:
“黑網吧。我知道。”
“?”
紀因藍見了鬼似的跟他對視幾秒,花了很長時間在腦子裡反複播放幾遍許最的話,才徹底相信許最說的三個字是黑網吧不是補習班。
不是,更詭異了好吧?
你小子為什麼知道我請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