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轉了幾次壁爐,抵達了會議酒店。在等待check in的間隙,所有人都拿到了會議安排表。
主辦方對狼毒藥劑非常重視,把這場答辯放在了整個學術活動的壓軸場,我們剛安頓下來,查爾斯導師就帶着她的團隊忙開了,一邊排演答辯,一邊完成學術社交活動。
實際上,幾乎在我們剛剛拿到房卡的時候,就有幾個來自亞洲和美洲的團隊熱情的圍了過來。查爾斯導師與他們簡單問候并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團隊後,就給斯内普教授使了個眼色,我們以及其他一些有多個答辯議題的課題組立刻趁機溜走了。把狼毒藥劑的課題組核心成員留在酒店會客大堂,應對來自五湖四海的“刺探”。
比起狼毒藥劑這個核心課題,沿階苜蓿的議題要低調的多,草藥種植專場的答辯時間安排在議程的第三天。我抽簽到的順序是第七個——也是當天的最後一個議題。
答辯現場是一個正方形的大教室,靠近黑闆的位置是答辯台,靠近答辯台最近的第一排坐了七名評委,書記員及會務人員則分列會場兩側。在評委及書記員的身後,則是旁聽席。專題報道的媒體記者端着速記本和羽毛筆,蹲在評審席附近的地面上。飛舞的速記羽毛筆反射着講壇上的燈光,活像一群搖曳生姿的魔鬼菇。
趁着第六位演講者上台的間隙,我在準備室内偷偷向外面的講壇張望了幾眼,上座率令人意外的高。尤其令我感到驚訝的是,狼毒藥劑課題組成員齊齊占據了教室的一角,一些研究員正交頭接耳的讨論着此前的縮短種植周期課題。原本正在随意張望的查爾斯導師如同在我身上放了監控咒語,在我的視線收回去之前,就直直朝着我的方向回望過來,這讓我忍不住吐了吐舌頭。Pomona教授看到我的小表情,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别緊張,你就當下面坐的都是南瓜頭。海格地裡的那種。”
我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雖說這個比喻對緩解我的壓力沒有太多用處,但我還是被Pomona難得展露出的調皮逗笑了。
“發言大綱,計時器,稿紙,羽毛筆,演示幻燈和紀錄片水晶球,你再最後檢查一下,一會兒上台一起帶着,别落在準備室裡了。”
“好。”我點了點頭,抓緊時間最後掃了一眼發言大綱。“答辯盡可能不超過30分鐘,我們有三分鐘的影片,二十五分鐘的演講,留了一些機動時間,我會盡量語速不要太快。”
“無論評委提什麼問題……”
“保持冷靜,客觀回複,實事求是。我明白。”
“加油,我一會兒去出口處等你。”
第六位演講者沒能接住一位南歐評委的尖刻反問,隻勉強在最後時刻委婉的找補了幾句,在計時員時間到的提醒聲中,帶着他有關疥蟲與仙人掌養殖的課題灰溜溜的從講壇上離開了。會務人員很快将會場設備恢複到初始狀态,并來準備室叫我上台。
“Zoey Prince.”工作人員對着我招了招手,“該你了,祝你好運小家夥。”
我漂浮起已經準備好的所有材料,回頭看了Pomona教授一眼,“一會兒見。”
演講剛開始的時候,我有兩處措辭略有卡殼,甚至不由自主的說了兩遍“各位下午好。”,但很快,我就找回了在教室中與同學們滔滔不絕解釋魔藥原理的感覺。尤其令我感到愉悅的是,在場所有人都是有相當基礎的專業聽衆,而不是需要我做出所有詳盡名詞解釋的低年級生。我隻要順着大綱思路,将疑問提出-實驗設計-工作方法-統計數據的全過程進行詳細介紹就可以了。
當然,在核心文本之外,我也有一些小心思,所有在幻燈中出現的看似不經意的宛若背景圖案一般的數據,都藏着真實試驗過程中的種種變數;所有使用的植物資料及配圖,都來自後續編寫植物志階段自己繪制的插圖;而所有在這場栽種實驗中或多或少付出過的學長學姐們,也都在視頻最後的鳴謝與志願者這一欄目中擁有一閃而過的姓名。
彙報很快就結束了,到了更令人緊張的提問環節。
評委組似乎是已經商量好了似的,齊齊望向了評委席正中的答辯組長。答辯組長是一位與Pomona教授年齡差不多的男巫,身上帶着山野中摸爬滾打過的蒼茫氣質,深棕色的頭發極短,幾乎是剃了個闆寸,胡子不長,稀疏發白,深藍色的眼睛就算在巫師中也很少見。搭配上他那雙明顯還粘着點兒泥土的龍皮靴子,以及他挂在脖子上不斷把玩的魔法熊童子的休眠葉,如果把他丢在對角巷,我可能會以為他是溫室植物店的野采供應商。但是無疑,當他端坐在這裡看着我們的時候,整個人的氣息是甯靜而儒雅的。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卡萊爾老了也會是這樣的風格。
“就算我抛開你的姓氏和年齡,我也要為你的探索與嘗試驚歎一句“相當大膽”,但如果考慮到你甚至還沒拿到任何一門學科的owls證書,就不得不欣慰得說“後繼有人”了。但是這也迫使我不得不問出如下幾個問題……”
我眨了眨眼,認真盯着評委的口型,腦中已經不由自主閃過幾個評委質疑學術造假的模闆應對方案。
“第一個問題關于輔助魔藥的配置,在刺激植株發育和生長方面,有沒有具體的定量分析?我剛才翻閱了論文全本,這部分參數似乎有一部分省略了。希望你可以展開講講你談到的科屬種之間對于藥劑反應的敏感性和相關性關系。第二個問題有關種質資源的遴選,關于代際遺傳不穩定以及在未來幾年可能出現的劣化,有沒有什麼可能的解決方案?第三個問題是關于你所展示的插圖,借用麻瓜植物學家的說法我暫且認為這是一種科學繪畫插圖,請問這些插圖引用自何處?以上是我們評委組一緻的疑問,請作答。如果需要思考試卷,我們可以茶歇十分鐘。”
我在袖管中緊握的拳頭松了松,還好,評委提出的都是學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