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讓我們帶回了榮譽和巨大信息量的學術會議,在聖誕節放假前三天結束了。聖芒戈的團隊就地解散,一些參會者直接去南歐享受陽光,也有一些人取道奧地利,穿過德國黑森林,前往瑞士滑雪度假。Pomona教授早就計劃着此行還需趁機去南特的種植園采購明年上課要用的材料,晚宴結束就退了房,坐上了向地中海沿岸開行的夜班火車。
媽媽也另有安排,說她需要去一趟蘇格蘭北部,與我們不同路,我有些好奇的詢問她是去辦什麼事,她隻說有重要的安排,讓我跟着斯内普教授回霍格沃茨,聖誕節假期家裡見。
我想起來那些年攻堅狼毒藥劑期間,母親也經常去北部出差——有時候還順帶捎回羊毛織巾和北部海岸的海鮮——當她不方便離開聖芒戈時,也會安排卡萊爾去。如此,我便沒有追問,隻是暗暗期待了一下聖誕節假期可能會在餐桌上出現的肥厚大西洋鳕魚(指路14章-鳕魚是小佐伊就算在厭食期也能吃幾口的食物)。
回程的壁爐比來的時候更令人眩暈,斯内普教授帶着我走出霍格莫德火車站的時間,是倫敦時間的下午兩點,我驚訝得發現整個村莊已經洋溢着聖誕節的紛繁裝飾與甜美氣息。但我無暇好好感受這一切,“回家”這個動作帶來的确定感和旅途的疲憊疊加,令我緊繃了兩周的神經驟然放松,此刻隻想立即鑽進自己熟悉的溫暖睡袋,昏天暗地先睡一覺再說。
最終,托拉斯留給我們的手稿赢得了優先級——在草草辦完所有包裝聖誕禮物和收拾行李之類的雜事之後,我披上保暖的毯子,抱着資料走進實驗室。貼心的小精靈leaf立即送上了雙倍咖啡濃度的濃郁拿鐵——他向我提供了斯萊特林墨綠銀花的馬克杯,還把手上打了一個聖誕紅的蝴蝶結。
我笑着道了謝,然後把過去一年中,與試驗種植及魔藥合成有關的所有資料全部翻了出來——狼毒藥劑的配伍推演,以及各個産地金鈴子的、沿階草的、尚未全部完成的百歲蘭的種植參數——我要用托拉斯留給我們的方法,再做一次數據可視化分析。
斯内普教授比我先一步,他沒有收拾行李,也沒趕着做一些與聖誕節人情往來相關的雜事,一回學校就紮進了實驗室,在我走進去的時候,發現他正在熬制一副步驟特别繁瑣的藥劑——白鮮香精。
此刻,他正在兩次加原料的間隙小憩,低着頭,捧着一本厚厚的沒有封面的筆記本,皺着眉頭翻看着。
“做了三四成了?”我嗅了嗅空氣中彌漫出的龍腦與冰片的氣息。
“唔。”斯内普教授擡頭看了我一眼,又把頭埋了下去。“沒去睡?”
“還熬得住,攢到晚上一起睡。”
我把一大堆計算紙在工作台上鋪開,提取了兩三組數據,開始嘗試用托拉斯給我的分析咒語做視覺可視演示。
這個咒語非常長,我結合自己非常粗淺的煉金及古代魔文知識解構理解了一下這個分析咒,發現這是一種函數的拉丁語譯法。這個咒語最精巧的一點就是,我需要“聲明”一個“變量”,然後賦值我已經擁有的數據,然後讓這個函數“跑”起來,最終就能生成托拉斯呈現給我的效果。
——咒語不難,我的第一次嘗試就成功呈現了簡單的三條立體曲線,它們立體交織的關系中被高亮顯示的,就是我經曆複雜推算後得出的數值。我有些好奇的随意添加了一組異常參數進去,立體圖譜立即發生了變化。過程相當有趣。
如果說在行政酒廊見到托拉斯給我的演示的時刻,我的驚訝,主要還是出于見到新奇工作方式。那麼,在仔細看過他構建的咒語之後,他留給我的震撼,就是令我拿着魔杖的手不斷的顫抖的對世界觀沖擊了。
這是我第二次體會到這種超出“失敗”本身的挫敗,用後來很流行的語言來描述的話,就叫“降維打擊”。
第一次是剛來霍格沃茨那會兒,斯内普教授引導我意識到,犯錯也是一種極其可貴的學習。
第二次就是托拉斯甩給我們的這疊資料。
他仿佛在笑話我們明明抱着礦石,卻看不到裡面伴生的真正的金子。數據積累固然重要,但簡單的數據積累隻是一堆資料而已,并無法讓我們看清現象的事實全貌,不對手中掌握的資料進行全盤分析,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錯漏和遺憾。
我歎了口氣,揮散了這個小小的嘗試,在筆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實驗記錄。
實驗室裡很安靜,隻偶爾有藥劑冒泡的咕嘟聲音。視線的餘光裡,我看到斯内普教授似乎一直盯着我的工作台看着我嘗試。
我假裝沒注意到他的視線,抓過一批沿階草的實驗記錄,用剛剛摸到一點點感覺的分析咒進行驗算。
可能是覺得熬藥期間釋放的魔力會對分析咒語産生影響,教授主動把魔力循環場收斂了一點。
這一天,我們沒有去禮堂用晚餐。
當我覺得有些疲憊,時間已經過了禮堂的飯點,教授把小精靈召喚出來準備晚餐。我放下手裡的記錄闆,湊到坩埚邊上去看教授已經熬制到接近成品的藥劑。
“佐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