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羅爾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學校的名人。

他總感覺好像哪裡都有人在看《霍格沃茨日報》，他感覺好像達芙妮一直都在偷偷觀察他，他感覺所有人都好像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就算他真實年齡已經25+，也有點兒受不了這種尴尬的處境。

“别在意。”貝尼托安慰了一句，看着癱倒在椅子上的萊羅爾，“沒有那麼糟糕。”

沒有那麼糟糕？——呵呵，那就是挺糟糕的意思。

他感覺至少拉文克勞的那些人都知道M先生和A級長對應的誰是誰。因為他已經看到有好些女生（甚至包括男生）在偷偷畫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他懷疑他們在複刻《霸道級長的強制愛》裡面的情節。

——甚至有人私底下偷偷賣！還覺得自己不會察覺！

萊羅爾不知道阿爾格尼斯是什麼感想，但是一定比自己好。對方都能夠用強大的心髒訂閱每一天的《霍格沃茨日報》并津津有味閱讀完每一版，他都懷疑那家夥是這個故事的忠實粉絲。

“你不懂，貝尼托。”他沉重地說道，接着又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兩人之間有陷入了沉默。

“咳…”最後還是貝尼托主動岔開了話題，“對了，那天的事情……我其實一直想解釋來着，不是故意瞞着你，但是……一直有些沒太明白的地方。”

萊羅爾回憶了一下，知道對方指的應該是書房裡的日記本。自己無意之間看到了對方的日記，結果在試圖接觸那些有些奇怪的書的時候，就開始頭痛欲裂，直接倒了下去。

對于貝尼托察覺這件事情萊羅爾不覺得意外，反而對方沒有感覺他才會覺得不正常。但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自己偷看在先，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繼續詢問，而貝尼托也沒有提及此事，當時他就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翻篇兒了。

“是我的不對。”萊羅爾斟酌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沒什麼。”貝尼托搖搖頭，“其實對于很多事情，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在尋求真相。”

“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說。”萊羅爾道。

“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貝尼托輕笑了一下，“——隻是我自己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怎麼傳達那種感覺。”

“你能理解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快樂’的世界嗎？”

萊羅爾愣了一下，他的眉頭慢慢皺起，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能理解貝尼托想要表達的意思。

——真正意義上沒有“快樂”？

他想了一下，覺得對方可能是在說自己過的不夠開心。但轉念一想也覺得不太準确，他試圖将自己代入一下這種狀态，卻發現很難成功。

貝尼托說的沒錯，這種隻有自己才會有的感覺确實很難傳達給别人。

萊羅爾不知道貝尼托所說的“快樂”究竟指的是什麼層次的快樂。在他的印象當中，快樂分為淺層意義上的快樂和深層意義上的快樂。淺層意義上的快樂更偏向于瞬時情感，而深層次來講在“快樂”更多的就是一種另類的“幸福感”，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的精神方面的支柱。

“恐怕我無法和你完全感同身受。”萊羅爾最後說道。

貝尼托收回了目光，苦笑一聲，“我明白，其實……我也知道。”

“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這種東西。”

沒有這種東西？萊羅爾一時間沒聽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

沒有“快樂”？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我從小、從出生，我就能隐隐感覺到，我失去了什麼東西。很難用語言來描述，那是一種類似于靈魂但卻不太一樣的東西從我的身體裡被剝離了出來。我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人為的還是天生的，我從小經曆過很多應該‘快樂’的事情，但是我不能産生對應的感情，這件事情，隻有我的父母和我知道。”

“沒有快樂的感情？”萊羅爾挑了一下眉毛。

“我知道你懂得很多。”貝尼托用一種詭異的平靜語氣說道，“你應該明白我指的‘快樂’不是簡單的情緒，而是情感，這讓我很困擾，讓我真的很……痛苦。我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快樂過，我對于一切美好的事物——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平靜然後接受，我知道我應該感到幸福和滿足，但是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萊羅爾沒有說話，他看着貝尼托沒什麼表情的臉，這讓他忽然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他在貝尼托的身上也感覺到了一種自己曾經——不，應該說的是一直都隐藏起來的情感，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觀這麼準确地感受到這種情感，從别人的身上體會到了那種巨大的悲哀，那種深深的無力，那種拼命掙紮中的絕望。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其實他和貝尼托很像，但又很不像。他們都在追尋着自己失去的東西，他在追尋那所謂的“故鄉”，貝尼托在追尋所謂的“快樂”，他們的前路都是迷霧茫茫，他們都不知道希望在何方。

——他們都在尋求一切答案的真相。

“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貝尼托沒有看着萊羅爾，目光有些發直，“我不明白為什麼人有七情六欲，我唯獨失去了‘快樂’這一情感。我一直覺得上天很不公平，他讓我痛苦，他讓我心酸，他讓我絕望，卻偏偏不給我一個快樂。”

“萊羅爾，當一個人失去了一種名叫作‘快樂’的感情，他的世界還會有什麼色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