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林看着眼前紫羅蘭色的雙眼,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凝固在了身體的每一根血管内。
菲利普斯伸出一隻手,在德爾林的眼前稍稍晃了晃,嘴角依舊噙着笑容。
“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害怕、恐懼、不可置信,嗯……還有很深的怒火。”
“——為什麼?是因為菲利普斯,還是因為……麥克米蘭?”
德爾林從呆滞中脫離出來,灰色眼眸中的情感複雜到讓人感覺似乎裝不下。他看着菲利普斯,看着他其實不算很英俊的臉,看着他從始至終都帶着點兒笑意的眼睛。
“……你在騙我。”
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對嗎?”
菲利普斯挑了挑眉毛,似乎沒想到德爾林居然會這麼說。
“我沒有騙你,我對你向來以誠相待。”菲利普斯微笑着收回手,“隻是你自己被你的情感蒙蔽了雙眼。”
“不——我沒有!”德爾林就像積蓄已久的火山一樣忽然爆發了出來,他一把抓住了菲利普斯的雙臂,用一種近乎嘶吼的聲音質問:
“你真的什麼都明白嗎?”
“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
“你真的了解這個局嗎?!”
“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嗎!!”
沒等菲利普斯回答,德爾林用盛滿怒火的灰色眼眸盯着對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隻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虛僞的……自以為是的……可憐蟲。”
“你甚至……不被歲月銘記……被時光遺忘……”
“你什麼都不是。”
菲利普斯沒有開口,他看着德爾林,看着他灰色的雙眼中從一開始的憤怒到深深的惆怅,直到最後無法掩飾的迷茫。
“菲利普斯,你不覺得……我們都是可笑的……小醜嗎?”
菲利普斯坐在那裡,沒有變換姿勢。
“看起來,你還是很了解我的。”
他想了想,隻是這樣說道。
德爾林微微動了一下眼睛,他慢慢低下了腦袋,肩膀開始顫抖起來。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好像遇見了最好笑的事情,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不,菲利普斯,我從來不了解你。”
“我也僅僅隻是……知道菲利普斯這個人而已。”
德爾林沒有看菲利普斯,但他知道對方一定在盯着他。
他聽見菲利普斯輕笑了一聲。
“沒錯,你其實從來不了解‘我’。”
“其實,我也正在試圖,成為‘我’。”
“——真正的、完整的‘我’。”
***
腳步聲在寂靜的莊園中響了起來,貝尼托舉起自己的魔杖,一步一步向着深處走去。
莊園内是死一般的寂靜,這讓貝尼托忍不住想到了死神,想到了死亡。
魔杖發出微弱的熒光,勉強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他靜靜地走在漆黑的莊園當中,淺色的雙眸盯着前面的方向。
貝尼托走進了莊重的房子,走進了一個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是一幅幅肖像,但這些肖像畫卻并不會動來動去,隻是靜靜的一張畫而已。
他放緩了腳步,将自己的魔杖舉高了一些,照亮了一幅幅畫像。畫像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他們神态各異,各有各的特色。
貝尼托一步一步向前,看過了一幅幅畫面。那是拿着藍色氣球的小女孩在草坪上奔跑,那是美豔高貴的夫人輕輕撫摸一隻橘貓,那是青春的少女在輕嗅玫瑰的花香,那是優雅的紳士脫帽鞠躬……
他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畫面,就好像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時代,時代裡的人們呈現出一幅又一幅畫卷,将長廊變成了一個時空的隧道,貝尼托就好像是時空的旅者,一步一步回到過去,遠離了現實。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他近乎靜止在了一幅畫卷的前面。肖像畫的主人是一個紅色頭發的年輕又英俊的男人,他騎在高頭大馬上,手中是一柄閃閃發光的寶劍,似乎刺破了蒼穹。他騎在馬上向後望着,凝視着無窮遠的地方。
貝尼托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其實從來沒有從任何一本書上看過這個男人,但他僅僅隻是一眼,就知道這是誰。
戈德裡克·格蘭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