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雖然各有小心思,但家裡能出一位工人,這在許家是件大事,在村裡也不常見,畢竟能吃上商品糧的五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又聽說許豐誠因為是初中畢業生,所以一進廠就給安排的小幹事,這下心有不服的許二嫂也不再喪着個臉表達不滿,勉強能笑出來說聲:“恭喜。”
許豐誠不敢拿嬌,不說這工作本身到他頭上,就有點占家裡便宜的意思,就講自己有文化當上小幹事也是紅旗故意說給家裡聽得,想緩解家裡這兩天的矛盾。
所以借坡下驢許豐誠直接對家裡人說:“給我買工作借家裡的錢,我會抓緊還,平時如果廠裡發福利我也給家裡帶過來,我真心謝謝爹媽哥嫂的幫忙。”
說完又對着站在家人身後的徐紅旗道:“紅旗,哥謝謝你,今後你有啥事,隻管喊我,我肯定不帶猶豫的。”最後沖大家鞠了一躬。
此話說完家裡人倒是都笑的真誠些,但這裡不包括許念和徐紅旗。
許念心想這工作的主意還是她想的呢,結果她三哥誰都謝就不謝自己,這是看不起誰呢?
正撅着嘴有點生氣,無意中看到徐紅旗在看她,許念又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說起來工作到手後,面對徐紅旗她總是有些心虛,從進門到現在她都不好意思看他,更别提說話啥的了。
......
華縣木材家具廠,下午四點一刻,徐春玲正一邊洗菜一邊跟同事說着閑話,就見廚房一個學徒對她喊:“高師傅喊你去他後廚間一趟。”人說完就走。
許春玲以為有啥急事,把手上水珠一甩,在圍裙上擦了擦,對旁邊的同事說了一聲,“我去找高師傅一趟,你先幹着啊。”
旁邊女人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頭兒叫你,你趕緊去吧!”
徐春玲像往常一樣,敲了敲門,就聽到裡面一道男聲傳出,“進來。”
高新源見人進來,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凳子示意徐春玲坐,待兩人都坐定,高新源才有些為難的說:“春玲,你也在咱們廠呆了八年了,這些年來你的工作态度和行為,我都看在眼裡。”
停頓了下繼續說:“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吧,你是半接了親戚的班,屬于臨時工,現在人家要把工作要回去,轉讓給其他人,我這邊就沒你的名額了。”
話雖然沒說盡,但都知道啥意思,現在徐春玲心裡慌得不行,有點顫抖的說:“工作,工作轉讓了?”
高新源沉默但點了點頭。
徐春玲見此眼淚刷的留了滿臉,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咋辦,平時她隻管埋頭幹活,還有點怕領導,嘴唇蠕動,就是不敢繼續問。
高新源看人哭了,有點不高興皺眉道:“你還是别在我這兒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你了,你明早來跟人交接下工作,先出去吧。”
徐春玲一看領導不高興更不敢吭聲,身體有點僵硬的出門,她不知道這會兒該走還是留,又想着領導說明天交接工作,還是忍着抖的去後廚幫忙,就是不再說話,整個人有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上放飯,高新源看到她沒走,也沒多說,反正他老婆親戚家外甥女也是明天才來,到時候她不走也得走。
劉軍按照往常一樣來到徐春玲窗口排隊打飯,就見自家婆娘整個人不在狀态,一看就有事。
等排到他,還沒輪上他問,就見徐春玲看到他仿佛看到了脊梁骨一樣,眼淚說來就來,嘴裡支支吾吾說着,“我沒工作了,高師傅說明天不讓我來了。”
劉軍本來就橫,想問清楚徐春玲原因,又聽她在哪說的驢唇不對馬嘴,心裡急躁的很,“你個娘們,話都說不清,哭個屁。”
見周圍有人看他們,兇狠一瞪,又扭頭對着徐春玲道:“幹完馬上回家,我今天不加班了。”說完飯都沒打,扭頭就走。
......
許念照往常早該去徐紅旗屋裡上課了,但今天就是有點不想去,想想還是内疚,她現在别說讓人家“真善美”了,她自己就在剝削徐紅旗工作的機會。
可不去吧,更顯得怪異,許念煩惱的揪了揪自己的臉。
這一面正好讓來喊她的徐紅旗看見,徐紅旗沒想過許念是心裡有愧不敢面對他,畢竟他生活中從來沒有見哪個人有過這種心理,隻以為許念又是想逃避學習。
所以毫不遲疑的跟正準備上工的許父說:“叔,許念要是不想學了,就讓她休一段時間吧,估計最近是累着了。”
許父想了又想,自己閨女最近啥也沒幹,還能累着,就想着這孩子可能是“懶病”複發了,這可不行,加上現在對徐紅旗正處于感激階段濾鏡超厚,哪能看自己閨女這麼懶散,當即就說了許念一頓。
讓旁邊看了全程的許念隻想.......
許念沒精打采的拿着學習用具去到隔壁,徐紅旗看她樣子還以為會發脾氣,沒想到人乖乖的問:“紅旗哥,今天學啥?”
徐紅旗按下心中好奇,擡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物理書,“今天講物理,我看你物理化學理科這些學的最不好,最近學這個。”
許念“哦”了一聲,坐在凳子上,等着她的“私家小教師”講課。
當然她不負衆望,果然物理化學一竅不通,想她上輩子可是文科藝術生,能學個數學已經非常難為她了,那還能記多少理科知識。
不過這好像是徐紅旗非常感興趣和擅長的,雖然對着許念是對牛彈琴,但徐紅旗在講題時,整個人好像在發光,任何的化學元素從他嘴裡說出來,就仿佛他已經試驗确認過一樣,哪還有平時又陰又喪的樣子。
徐紅旗講許念聽,但任人都能看出來沒聽進去,或者沒聽懂,眼睛裡那種清澈的愚蠢,想掩藏都掩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