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縣令将衆人安排在縣衙住下。
李希言躺在床上,腦子裡都是屍體被火燒成焦炭的模樣。
睡不着。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起身穿好衣物,坐到桌前開始寫信。
找到了瑞王,應該先向陛下彙報,看看他這個做親爹的準備怎麼辦。
她寫完信,敲了敲窗棂。
一個黑影鑽了出來。
“少使。”
聲音低得雌雄莫辨。
李希言把信交給黑影。
“送去京城。順便讓附近的關姐、衛川和方淳都先過來。”
“是。”
繡衣司雖然設立于禦史台下,但是所有人都由皇帝指定任命,是個相當獨立的部門。
他們有自己的情報網,能夠以最快的的速度把消息傳遞給皇帝。
做完了事情,李希言向外走去。
縣衙的院子不大,她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放空自己。
出事的船隻比普通船更寬長些,很适合在近海處的海域行駛,速度要快且靈活,是典型的商船。
船隻上的女人為什麼那麼多?
兇手的目的若是财,又何必滅口?
艙門那裡也有些不對。
還有,為何男屍和女屍都是分開的?其他男屍都在最外面,為何那兩具男屍卻在最裡面?
除了這些以外,刺殺瑞王的人又是誰?
瑞王離宮後,陛下早就以打發其去看守皇陵為幌子把他的行蹤遮掩了過去。
其他人不應該知道瑞王的行蹤。
總不能是針對長樂王吧?
“一個連封地都不願去,天天賴在京城裡的王爺?”李希言想着想着嘀咕出了聲。
“李少使是在說我?”
容朗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李希言渾身一顫,強裝鎮定。
“沒有,王爺聽錯了。”
容朗自然不會追問。
今晚能和她單獨說說話,他就很滿足了。
他坐到旁邊。
“李少使還不睡?是因為案子?”
“确實。”
“海上的盜匪雖然行蹤詭谲,但是也不是完全抓不到。李少使不必太過憂心。”
“不是盜匪。不是普通盜匪。”
“什麼?”容朗有些不明白,“船上的财物不是都被洗劫一空了嗎?”
“做戲。”
“做戲?”
“女屍身上的耳環都還在,兇手若是隻為了财,怎麼會放過耳環?”
“你的意思是兇手是為了做成劫财殺人的表象才拿走了财物,也正因此,并不是為财而來的他們不小心遺漏了女死者的耳環?”
“沒錯。”
“可……不為财為什麼?那船不是普通的商船嗎?總不可能是和船上的人結仇?”
多大的仇會讓兇手殺了一船人?
“不太像。”李希言微微搖頭,“死者的屍體外表都沒有遭受到明顯破壞的痕迹。按照兇手的殘暴程度,若是有什麼深仇大怨,肯定不會殺了人就了事。”
“吳仵作并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
李希言也有些無奈。
“沒有,各地仵作水平本就良莠不齊,觀陽縣這樣的小地方,那裡能有多好的……”
她還未說完就忽然停了下來。
這樣啰嗦的抱怨是不該對着外人說的。
見她如此,容朗眼神暗了暗。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的性子變化如此之大。
李希言站起身。
“下官先回房了。”
她很少有這樣忍不住多話的時候,今日不知是怎麼了。
這讓她有些不安,隻想快點回房,擺脫此刻異于往常的自己。
“等一等!”容朗見她要走,急得一把拉住她的袖口。
李希言回頭,盯着他的手,面色古怪。
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的容朗手就像被燙到一樣,一下縮了回去。
“抱歉。我隻是……”
李希言背起手:“無礙。”
容朗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才說道:“驗屍的事情我可以幫忙。”
“你?”李希言的表情沒繃住,露出些許錯愕。
别說其他人,就是專管斷案的官員對于驗屍也隻是紙上談兵的功夫。
長樂王一個親王怎麼會懂得驗屍?
容朗的眼神帶上些小心翼翼的希冀,他試探着說道:“我小時候是在青嶂寺長大的 ,師從觀空大師。在師父那裡,我學會了醫術和驗屍。”
師父曾經說過觀空大師确實是博學,出家前涉獵極廣。
李希言又想到他今日的表現,确實不像是說謊。
“那就勞煩王爺了。”
至于容朗所言的青嶂寺,她根本就不想深究。
入官場前,師父早就提醒過她,長樂王幼時之事是陛下的忌諱。
她對這種危險的過去沒有興趣,隻有敬而遠之的心理。
容朗想要在她平靜的臉上找出一絲絲異常,結果卻還是失望。
他覺得胸口有些疼。
比兩年前還疼。
難道,他的變化真的這麼大?難道,在她的心裡,那些過往都微不足道?
“應該的,本就是我封地上出的事。”
帶着顫抖的尾音讓李希言有所察覺,可是她還是再一次選擇了忽略。
“下官先去休息了,王爺自便。”
“李少使……”容朗的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驟然的變短的距離讓李希言繃緊了神經。
“李少使可是睡眠不佳?”
容朗摸出一個香囊。
“這是師父調的安神香。味道很淡,還算有用。”
李希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飛快接過。
“下官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