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涉及到人命案,能做主的二人默契的沒再提今日就要出發的事情,而是将那告狀的尼姑叫進來問話。
張錦帶着那尼姑走了進來。
尼姑很年輕,看上去二十出頭,斯斯文文的,步伐輕盈而優雅。
這做派,到更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民女見過王爺,見過李少使。”
她是出家人,本來隻需要行簡單的拜禮即可,可她卻一下軟軟地跪了下去。
“喲!”張錦立即去扶,“小心些啊,孩子。”
那尼姑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民女急着趕路,手腳無力,失禮了。”
等她借力站好,李希言才開口問道:“你所言人命案是怎麼回事?”
那尼姑眼眶忽的一紅。
她是隔壁東曲縣人士,前幾日東曲縣出了個人命案,她的友人被當成人命案的嫌犯被抓了進去。
可是,被抓的那人并沒有作案時間。
案發當時,二人是在一起的。
她去衙門伸冤作證想要救那人出來,卻被縣令直接下令打了出來。
正在這時,她聽人說起了繡衣司的人到了滄州,就收拾行囊找了過來。
李希言覺得有些漏洞。
“那縣令打你出來總要有個由頭吧?”
尼姑将頭深深埋了下去,聲如蚊讷:“他……說我是有傷風化之人,所言不可采信。”
一個尼姑……有傷風化?
李希言蹙眉:“他何故做此言?”
尼姑緩緩擡起頭,看了一眼李希言。
對方的眼裡隻有好奇。
這讓她輕松了不少。
“那個被冤枉的人是我的心上人。”
李希言似有所覺,擡手讓苗青給她端了個凳子。
“凡事必有緣故,你先将前因後果細細講來。”
這幾年來,沒有人這樣平靜地對待過她的感情。
尼姑隻覺得自己的委屈都要從眼眶噴湧出來。
她慢慢坐下,強忍住眼淚,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民女本姓韋,名叫韋鸢……”
八年前,韋鸢在出遊時不慎被山匪劫走。
就在那時,她幸運地遇到了一個路過此地的男子。
此人名為徐令誠。
他智鬥土匪,将韋鸢偷偷救了出去,
然而,在逃跑的路上,土匪追了上來。
為了保住韋鸢,徐令誠舍棄了自己,跑去另外一條路吸引了土匪的主意。
韋鸢逃過一劫,自己跑回了府上報信。
得到消息的官兵很快就剿滅了土匪,救出了徐令誠。
徐令誠算是個君子,對這些事情三緘其口,如同沒有發生一般。
韋鸢被其為人折服,背地裡開始和他有了往來。
二人性情相投,又都是喜歡舞文弄墨的人,自然而然就産生了情愫。
韋家的父母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女兒的“私情”。
勢大的韋家怎麼瞧得起出身貧寒還無父無母的徐令誠?
他們立即給女兒找了一門婚事,想要把人先嫁出去了事。
“其實,徐郎很上進,他當時過不了多久就要上任縣令,可是爹娘還是不同意。我不明白……我爹緻仕前也隻是個正六品的長史,他為什麼就那麼瞧不起徐郎?”
韋家?
李希言倒是很清楚。
如今選拔官員全部憑借中正官衡量學子才幹,以自己的心意将學子劃分為九個品級。
出身不是世家的學子再如何有出衆,也隻能屈居下品。
而授予的官職和中正官劃分的品級又是挂鈎的……
這注定非世家出身的人永遠低于世家子弟一頭。
韋家可是二流世家,按照他們的高傲,自然怎麼也看不上徐令誠。
“徐令誠?”李希言仿佛想到了什麼,“我還真在陛下那裡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不知為何,他并沒有接受官職。”
“陛下提起過他?”韋鸢心裡更愧疚了,緊緊掐着手,“都怪我……”
“是因為你父母?”
“算是吧。”韋鸢苦笑一聲。
徐令誠求親後,韋家父母為了斷掉二人的姻緣,火速給韋鸢定下了婚事。
韋鸢是個外柔内剛的性子,一氣之下,自己絞了頭發。
這還怎麼能出嫁!
韋家父母大怒。
竟真的把韋鸢送進了一個偏遠的尼姑庵出家,并且吩咐尼姑庵不準給她吃好穿好,全部都要按照普通尼姑的來。
他們倒是要看看,這些小孩子的情啊愛啊能值當什麼!
韋鸢沒有低頭。
粗茶淡飯,粗活累活都沒有自由重要。
韋鸢脫口而出:“若是連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錦衣玉食又有何意趣?”
她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立即捂住了嘴巴,拿眼神去偷偷瞥對面三人的反應。
李希言和容朗都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隻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容表也聽得入迷。
韋鸢這才放了心,繼續說道:“我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徐郎就在隔壁寺廟出了家……”
徐令誠出家不為其他,為的是陪着她,照顧他。
每晚,徐令誠就會翻過中間那道圍牆,幫她做雜活,還會時不時給她帶些吃食。
二人就這樣相伴了幾年。
“前幾日,寺廟後山挖出了一具白骨……而不知為何,官府就認定了徐郎是兇手,說是他殺了人,又趁着夜色抛屍。可是,他每晚都會來找我,怎麼可能會去殺人呢?”
嘭!
桌子被人拍得直震。
容朗豁然起身,眼含熱淚:“本王一定會幫你伸冤!”
啊?
李希言見他這樣激動,實在是有些理解不能。
這人怎麼一陣一陣的,還跟個小孩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殊不知,容朗這是深深共情了。
“李少使。”容朗一臉鄭重坐了下來,微微低下頭,“您會幫忙的對吧?”
李希言忍住内心反駁的沖動。
這案子确實有問題。
先不說徐令誠人品如何,這縣衙把作證的人趕出來就很值得人懷疑。
就怕是抓替死鬼!
她隻能答應道:“理應如此。”
韋鸢本就是沖着李希言來的,見她點頭,立即深深行了一禮,喜不自勝。
“民女多謝李少使!”
臨時添了事情,出門的計劃自然也要變一變。
一行人本來是個準備在滄州上船走水路南下去蘇州。
如今,雖然要去臨近的東曲縣一趟,但是影響不大。
滄州臨海,處處都是港口,把上船地點改到東曲縣即可。
行李累贅,事情緊急。
李希言帶着容朗和瑞王,又點了幾個手下與韋鸢先行,其餘人帶着行李慢慢跟來。
韋鸢許久沒有騎馬,李希言邀她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