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言見她神色也知道她已經猜到了大半。
“縣衙的人還在尋找孫邊的蹤迹,并不能完全确定。”
她分外冷靜的聲音讓譚氏心中稍安。
譚氏捏緊了手帕,捂着心口,小聲安慰着自己。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忽然炸起謝榮的叫喊聲。
“不好了!”
譚氏渾身僵住,惶恐地盯着大門口,眼中的淚已經落下。
謝榮飛奔進來,氣還沒來得及喘勻,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孫邊……孫邊失蹤了……那屍骨……”
他話還未說完,譚氏就已經暈倒了過去。
李希言一把扶起她,指揮着女手下:“給人找個大夫,再送回去。”
謝榮這才看見一旁的譚氏,他捂住了嘴。
哎呀!這下可糟了!
等繡衣司的人把譚氏帶下去後,李希言才開始問話:“何時失蹤的?”
謝榮氣息平穩了不少,他撫了撫衣袖。
“他第一個要去的地方應該是距離縣城最近的鄉,但是六月十四那晚他出城後就再也沒有痕迹,那裡的裡正說根本就沒有看見他。”
“高修不是說他是十五走的嗎?”
“安排的時間就是十五一早,誰知道他為何趕着十四晚上就要出城,或許是急着早去早回?”
“再急也不會急着那麼一晚的功夫。”
謝榮看了一眼屍骨。
“李少使,這屍骨真是孫邊?會不會搞錯了?這……下官雖然不才,但是也知道這屍體要變成屍骨怎麼也得要兩年以上的時間啊!”
“年紀特征都對得上。”
謝榮隻覺得腦子裡一團漿糊。
“本官倒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李希言走到他跟前,一雙眼直直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看到底。
謝榮心裡發虛,眼神閃了閃,借着行禮的動作微微低下頭,避開她的眼神。
“李少使請講。”
“餘紹,你們可找到了餘紹?”
謝榮掙紮了一二,還是決定說出實情。
“早就死了。下官之前也不是特意瞞着您,是因為……餘紹是從懸崖上跳下去的,那屍體都爛成一團了,下官也不敢完全确定,這才……”
“确實無法确定,所以你有何證據能證明那人是餘紹?”
“當時追捕他的人就是高修還有幾個衙役。他們說,走到懸崖的時候,餘紹直接就跳了下去。他們也沒有掉以輕心,害怕餘紹有什麼脫身的辦法,就立刻找了條路,到了那崖底去尋。沒找多久,他們就看到了餘紹的屍體,連衣裳都是餘紹的,還有……還有……”
謝榮暗自咬牙,下了狠心。
“還有餘紹的帶走的官銀!”
他決定了,就是自己出點血也要把這事情糊弄過去!
“是嗎?那最開始我們以為屍體就是餘紹的時候,你為何不說呢?”
“下官……下官以為之前被誤導了。”
“那餘紹的屍體呢?”
“懸崖路難行,他們帶不走,就把屍體留在那裡了。”
李希言寬容地表示理解:“也算符合常理。如今一看,這案子就很複雜了。你先下去吧。”
謝榮實在看不透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官。
想要試探卻又害怕對方的狠辣。
一番糾結之下,他隻能告退:“那……下官告退。”
三更天。
天色已經黑透。
縣衙也陷入了沉睡。
夏日少雲,月光格外明亮,即使在夜裡也足夠照亮面前的路。
佝偻的背影趁着夜色,借着月光,打開了驗屍房的大門。
他的動作很娴熟,像是練習過千百遍一般。
一擰一轉就打開了鎖。
吱呀——
木門的開啟伴随着刺耳的摩擦聲。
佝偻的背影緩步走了進去。
在他目所不能及之處,一道黑影已經死死盯住了他。
轉身的那一刻,月光照清了人臉。
果然,如少使所說,這個姚堂大有問題!
姚堂警惕地關上門。
黑影随即閃身站到了窗戶跟前,透着窗戶紙靜悄悄地觀察着。
姚堂徑直走向了房内最左側的一排櫃子,打開了一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罐子。
他的動作在此時才有了一絲停頓。
“唉……”
姚堂長歎了一口氣,一臉不舍,寶貝兒似的摩挲着罐子。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停了手,輕輕拍了兩下罐子,又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這東西不能留。”
他把罐子放在身邊的桌上,又拿起櫃上的一柱香,将其點燃。
香一被點燃就散發出一股特有的草藥氣息。
姚堂緊緊捏着香,繃着臉,手腕一轉,将香戳入罐子的封紙中,香的煙霧也被盡數灌入。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忽的從罐子中傳來。
窸窸窣窣。
過了片刻,聲音消失。
姚堂才松了手,他又抱起了罐子,準備向外走去。
就在此刻。
原本關閉的大門被突然打開。
衛川現身,搖了搖扇子,視線緊緊黏着姚堂懷裡的罐子。
“姚仵作,和在下走一趟吧?”
“啊……”姚堂向後退了幾步,抱着罐子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