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堂。
李希言坐在主位,手裡摸着驚堂木,神色不明。
被叫來的謝榮垂着頭,眼神卻在幾人之間打着轉。
高修……怎麼被抓了?
瑞王一臉興奮,坐在下面動個不停。
“規矩點。”一旁的容朗小聲提醒他,“李少使不高興了,就會立即讓你又回房去關着。”
瑞王一下就不動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現在更關心這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少使……這……”謝榮裝出一臉迷茫,“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希言擡眼:“審案子。”
“您是說高縣尉是……”謝榮讪笑,“這怎麼可能啊?好好的,他去殺孫邊做什麼?”
李希言笑得意味深長。
“這個動機,你可能不太愛聽,我們先說其他。高修,六月十四的晚上你并未當值,當時你去了哪裡?”
高修臉色一下就變了,他緩緩擡起頭:“在家中。下官在家中。”
“在家裡?那為何守城的衛士說你那晚出了城,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回來?”
高修勉強一笑:“是……是麼……”
“衛士就在外面,随時可以和你對峙。”李希言冷笑,“别把狡辯的功夫用在這個問題上,畢竟,你還需要狡辯其他的問題。”
高修臉皮也是足夠厚。
被冷嘲熱諷也沒有露出驚慌的表情,反而腆着臉說道:“那或許是下官記錯了。
“記錯了?”李希言撫掌,“很好的理由。那你現在記起來了吧?”
“大……大概。”高修笑了笑,“下官記性一直不好。”
“記性再不好也該記得十四那晚為何要出城吧?”
“這個當然記得!下官當時是去追捕犯人了,您知道的,這是縣尉的職責。”高修毫不躲閃地直視穩坐在上的李希言,言語透着挑釁。
“捉的是哪個犯人?人可抓到了?經過了哪些地方?”
“是前年逃竄的一個人犯。此人名為張劍,是個江湖人士,在和人纏鬥之時引起大火,導緻三戶人家被燒死。此事,謝縣令也知道的。”高修對答如流。
謝榮一心要撈他,也不管聽沒聽清,立即附和道:“确有其事!确有其事!”
李希言的腿上傳來一股熟悉而久遠的火辣辣的感覺。
很疼……
火焰燃燒木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很響……
失神隻有一瞬間。
她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腿。
“那,這枚香囊你作何解釋?”
衛川配合的把搜出的香囊放到桌前。
香囊上繡着竹報平安的圖樣,邊角上還有一個“孫”字。
“不認識,沒見過。”高修索性抵死不認,“不是繡個‘孫’字就是孫邊的。”
“要叫譚夫人來對質嗎?”
高修一下沒了借口。
“東西是在你那裡搜出來的,你沒有解釋是不行的。”李希言将香囊收在袖中。
“下官家中連個仆人都沒有,被人闖入也不是什麼不會發生的事情。”高修眼神微動,“李少使,是确定那一具屍骨是孫邊?可是孫邊失蹤了才三日,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變成一具骨架?”
“姚堂,你來說。”
“是。”姚堂低着頭,躲避上司的視線,大着膽子說道,“死者在死後被人用一種蟲子啃咬了屍體上的肉,所以才會三日的時間就剩下一具骨架。”
“姚堂,高縣尉知道這種蟲子的存在嗎?”
“應該知道的。高縣尉專門管捕盜之事,統領三班人役,我原來常用這種蟲子清理屍體腐肉,高縣尉還親眼見過呢。”
“高修,你自己說說。孫邊出事那晚,你也出了城,你還知道那蟲子的用處,而且,連孫邊的香囊都在你這裡。這一條條,能這麼湊巧?”
“下官早就不記得那蟲子的用處了!而且那蟲子應該是姚堂自己收着的,下官從何得之啊!”
“驗屍房連個看守都沒有,被人闖入也不是什麼不會發生的事情。”
李希言用他剛剛搪塞的理由怼了回去。
“可……可是我沒有動機!”高修一臉大義凜然的模樣,額角卻已經有汗流下,“下官和孫邊相交多年,關系和睦,縣衙上下人人皆知!下官殺他做什麼!”
謝榮見他有些撐不住急忙為他作證。
“李少使,高修和孫邊關系相交莫逆,确實沒有動機啊。”
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容朗倒還是忍得住,端端正正地坐着,衛川卻沒有那樣好的耐力,直接笑出了聲音。
謝榮扭頭去看他。
這是……笑什麼?
“謝縣令。”李希言嘴角微微翹起,“别人問動機也就算了,你問……确實有些怪。”
謝榮滿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發現他們的勾當了?
可是,之前還不是和顔悅色地把假賬冊還了回來嗎?
“少使!譚氏已經帶到。”
“請進來。”李希言摸了摸袖子裡的香囊,“謝榮,等會兒讓譚氏親口告訴你,高修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譚氏快步走進,一眼就看見了杵在一旁的高修。
恨意滋生,她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眼神狠厲得像是要殺人一樣。
衛川立即站在二人之間,阻隔她的視線。
他溫言道:“譚夫人,先把信給李少使,好嗎?”
譚氏胸口起伏了幾下,忍下恨意,将信掏了出來。
衛川接過信交給李希言。
李希言将信打開,念道:“事關賬冊,十四晚城外福山山腳見面,高……修!”
“不可能!”高修沖上前去,想要搶過信來看。
李希言将信揚了揚。
“謝縣令應該認得高縣尉的字迹吧?”
容朗一把将高修雙手反剪按在地上。
“老實些。”
“放開我!”高修被壓得無法動彈,臉憋得通紅。
容朗淺色的瞳孔透出一股狠厲,手下更是用力,高修被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