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空氣裡滿是潮濕的氣味。
幾點雨剛落下,路上的人就加快了腳步,慌慌忙忙往家裡跑。
不過一會兒,路上就隻剩下幾個人。
整座蘇州城如同在畫裡的一般。
空蕩蕩的青街古巷,飄着烏篷船的溪流,别緻韻味的小橋。
隻是,此時漫步其中的李希言并沒有心思欣賞這樣的景色。
她要去找一個人。
走入一條巷子,她敲開一扇門。
門很快打開,出來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厮。
“誰?”
“繡衣司李希言,前來拜見陸禦史。”
“李少使啊?”小厮好奇地打量了她幾眼才引她進去,“阿郎今早就收到了信,正在等您呢。”
院子很小,和平常人家住的沒有區别。
陸方明已經站在了門口等她。
“李少使,許久不見啊!”
他還是往日的模樣,一身青白色布衣,穿得整整齊齊,一把四寸長的山羊胡飄逸無比。
像個隐士。
李希言拱手道:“下官見過陸禦史。”
陸方明扶起她:“李少使和我就别客氣啦!先進來喝杯茶吧。”
二人緩步進了正廳。
坐定後,陸方明率先開口:“這次蘇州的事情确實有蹊跷。”
“哦?下官願聞其詳。”
陸方明摸了一把胡子。
“我和肖平沒有打過多少交道,但是也知道此人不是個會輕生之人。剛到的時候,他還樂呵呵地和我炫耀他要做爺爺了。”他眼神黯淡了下來,“他的死定有人作梗。”
李希言沒想到他一來就提到了肖平,壓下驚訝,順着他的話問道,“那楊長史與苟縣令可有什麼說法?”
“别提了!”陸方明撫掌,一臉憤慨,“二人支支吾吾語焉不詳,隻說他是自殺。”
李希言還未接話,他又說道:“這怎麼可能!”
“您說得有理。”
正說着話,剛剛來開門的小厮又端着兩杯茶上來。
陸方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來這兒帶的人少,隻能緊着這孩子使喚。”
“哪裡的話。”李希言瞟了一眼外面,“陸禦史太節儉了些,連住都住在這麼普通的地方。您就是住驿站也要好些啊。”
“唉……”陸方明苦笑,“李少使有所不知,我本來也是住在驿站的,可是那些上上下下的官員天天上門來找……我實在煩得緊就找了這個地方躲了起來。”
李希言玩笑道:“這樣的事情,下官倒是沒有遇見過。沒人會往繡衣司跟前湊。”
“你這是在取笑我了。”
李希言趁機說道:“陸禦史不如這幾日就搬回驿站吧?我也在,保證沒人敢打擾您。”
陸方明笑着拒絕:“還是不麻煩了。我還要在這兒呆半年呢,等你們走了,我又得搬回來,搬來搬去,太麻煩了。”
“也是。”李希言端起茶,喝了一口。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這茶是我從京城帶出來的,是去年的陳茶了,李少使莫要介意啊。”
李希言又喝下一口:“下官不會品茶,您不說我都喝不出來,隻覺得這茶很香呢。”
“那是李少使過得豁達。”
李希言借着這話,說道:“下官對這些事兩眼一抹黑。這修築河堤的事情到時候還要多多請教您了。”
陸方明自然是應下。
“應該的。隻是……你到了蘇州的事情那二人可曾知曉?”
外面的雨慢慢停下。
“我明日一早會去找他們。”李希言起身,準備告辭,“下官今日還有事,就不多叨擾了。”
陸方明起身去送:“我送李少使一程。”
肖平的事情……
難辦啊。
滴滴答。
原本已經停下的雨卻變成一場暴雨忽的落下,黃豆大的雨滴一顆顆砸在人的頭上。
街上原本就少的人更少了,所剩不多的人都擠在路邊房檐下躲雨。
“這雨是停不下來了。我還是等着我媳婦兒過來給送傘吧。”
“我娘在家,我也還是等着……”
耳邊的雨聲吞沒了屋檐下的人語。
李希言未曾猶豫片刻,沿着街邊向前走去。
一會兒雨下大了更糟,還不如早些走。
行了數步,面前豁然開朗。
李希言微微擡起頭,前面沒有屋檐可以躲雨。
還是走吧。
等也等不到傘。
她提腳走出一步,視線一下變得模糊。
是雨水挂在她的睫毛上。
她下意識抹去雨水。
抹完後,她才反應過來。
這麼大的雨,抹掉了也沒有用。
然而,瞬息之後,視線卻沒有再次模糊。
一把傘穩穩罩住了她。
李希言這才回過神。
一大片寶藍色撞入視線。
“容朗?”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李希言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沒看見臉就喊出了這個名字。
她不該認為是他的。
二人頭上的傘顫動了一下。
“李少使。”容朗微微低下頭,“怎麼又往雨裡闖?”
“着急回去。你呢?偶然路過?”
容朗眉眼彎彎,微紅的眼尾垂下。
“你要是想這樣認為,那就是這樣吧。”
李希言沒有回答,望着他的臉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