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言獨自進了屋。
屋内站在一個面色發白的嬌美女子,雙眼通紅,眼皮微腫。
應該就是那個“盈盈”。
“婢子見過李少使。”
李希言徑直坐下。
“聽衛川說,你找本官有事?”
“是……”盈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眼淚又滴了下來,“婢子做了天大的錯事,要向李少使自首……”
“你帕子上塗的什麼?”
盈盈欲泫欲泣的表情一僵。
“那些東西對眼睛不好,沒必要裝。”
對方的眼裡并沒有不耐煩,盈盈也不再僞裝,連口齒都變得伶俐了起來。
“婢子是苟縣令府上的婢女,名為盈盈。七月十六那日,縣令單獨找奴婢過去,讓奴婢在第二日的晚宴後,纏住肖郎中,污蔑肖郎中調戲自己。”
“苟維是個縣令,你空口白牙,可有證據?”
“有!”盈盈勾唇一笑,“婢女那晚根本就沒有抓傷肖郎中。”
“具體情況如何?”
“那晚肖郎中喝了酒被縣令攙扶到了客院休息。等縣令離開的時候,婢子借機進了房間,沒想到那肖郎中警醒得很,竟然一溜煙兒跑了。婢子沒有辦法,隻能自己抓了自己幾道痕迹,謊稱是肖郎中所為。”
盈盈伸出一條胳膊。
胳膊上還殘存着淺淺的疤痕。
“婢子知道,自己撓的和别人撓的痕迹可不一樣……故意留了個心眼兒,婢子身上的傷還未完全褪去,但是一驗就知道是自己弄的。”
李希言挑了挑眉,不由地重新打量了這個女子一眼。
她還真有些意外。
這個盈盈還真是精明。
“你還記得肖平那晚往什麼方向跑了嗎?”
“不知道,我一直在府裡。但是守門的肯定知道。”
李希言心裡一直有一個猜測,但是卻沒有證據……
“李少使?”盈盈試探道,“婢子還知道其他的事情呢。”
“哦?什麼事?”
“苟縣令他家的親戚可靠着他賺了不少錢。就說這次修河堤吧,是他遠房叔叔包攬了大半,還有整個蘇州的茶引他娘的表哥就占了六成……鹽鐵酒茶每一行都是他的親戚。”
“本官知道了。”李希言生出恻隐之心,坦然地看着她,“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
氣氛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聰明如盈盈怎麼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也沒什麼好傷心的。
“李少使會補償我?”
“國公府不是好地方,衛川……”李希言忍了忍,“是個冷情的人。”
雖然這樣說自己的手下不太好,但這是一句實話。
盈盈笑得眯起了眼睛。
“我想要錢想要自由。”
“都可以,案子審結後,我會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以一個新身份生活,并且給你五百兩白銀安家。”
“真的?!”盈盈驚喜地睜大了一雙美目。
她沒想到這個李少使出手會這樣闊綽。
有了錢還能得到良籍……
她才不稀罕去伺候男人,看别人臉色活着呢!
“真的。”
“那我還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盈盈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我不想看見那個壞蛋。”
“好。”李希言心裡開始盤算。
把衛川扔去看着瑞王就很合适……
站在門外的衛川絲毫不知,自己未來幾日會過得多麼煎熬。
楊府,五更天。
緊閉的房門内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看似關閉的門鎖虛虛挂在門上。
苗青苦着臉:“少使,您為什麼一定要大晚上跑來找東西……這多不好啊。”
“這些東西都有翻動的痕迹。”
“所以?”
“說明薛夫人藏了什麼東西,這很可能和她的死有關。”
“不會是管事吧?”
“不是。”李希言打開剛剛搜過的衣櫥,“我剛剛翻之前,衣櫥裡的衣裳和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首飾都是被歸回原位的,隻有一點點偏差。翻東西的人應該是很了解卧房内物品的放置。”
“楊……”
“也有可能是她的婢女,不能确定。”
李希言說完繼續翻找。
苗青摸完窗簾:“少使,找遍了啊……什麼都沒有啊。”
李希言正趴在地上摸床底下。
然而,除了一手的灰什麼都沒有摸着。
她站起身,深呼吸,環顧四周。
薛夫人實在簡樸,衣裳首飾都很少。
床底,房梁都沒有。
若是找東西的人是他……
那有個地方他一定不會碰!
李希言靈光一現,再次打開了衣櫥,在小衣下翻出了一疊白色的布條。
她揉了揉,布裡面果然有紙張的聲音!
苗青也聽見了,立即探頭來看。
等看清後,他臉色微紅。
“這不是女子用的騎馬布嗎?”
李希言從摸出随身的匕首将騎馬布劃開。
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一下飄了出來。
苗青伸手接住。
“這是什麼?”他念出來,“尚書省都事何其芳,一千兩。戶部倉部司郎中劉松清,兩千兩。戶部度司支郎中範賓兩千兩……”
李希言聽得直皺眉,念到最後直接拿過來自己看。
“真是厲害,越往後官職越大。”
“這應該是楊利貞他們行賄的名單。”
李希言将名單揣好,大搖大擺打開了門……
苗青跟在後面,順手鎖門。
“少使……我們不需要悄悄離開嗎!”
“不用,還要見人呢。”
“見誰?”
李希言沒有回答,慢悠悠走到府牆邊,翻了出去。
天色已經有些亮。
楊府的大門被敲響。
管事心中一緊,上前将門打開。
“李少使?”
他奇怪地看着眼前一反常态,嘴角噙着笑意的女官。
這是……
李希言颔首:“打擾了。實在是有緊要的事情,才這麼早登門。”
“是和夫人的事情有關?”
“殺害薛夫人和孩子的兇手已經抓到。”
管事臉上先是一喜,旋即很快浮上愁容。
“和蓮姨娘有關?”
“她是被人利用,并不知情。本官要見楊長史一面。”
管事小心翼翼地說道:“阿郎尚在病中,蓮姨娘的事情……”
“本官明白。”李希言收起了笑意,“帶路吧。”
“是。”
“阿郎?阿郎?“管事輕輕叩了兩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