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手上的動作慢下來,她本想怼他,可想了想還是算了:“那,你可還好?”
楊雲起擡手抹了一把臉:“實話說,算不上好。江南那單的日子近了。我與你說過的,金額巨大,需我親自去跟。”
杜筠不由得有些擔心,若是平日裡也便罷了,他是個靈敏聰慧之人。隻是這段日子他這心不在焉的樣子,若是在途中遇上了什麼事,可還能反應及時?“可知幾時去,幾時回?路上送的是什東西?”
楊雲起算了算:“約摸冬至前啟程吧。說是正月前必得送到,卻不知道送的是什麼,怪神秘的。不過他們給的多。”
楊家勢弱後,雲川镖局本身已經大不如前,好在經年積累,旁支業務不少,才靠着這些盤根錯節留存下來。如今有了大單子,雖說神神秘秘的,但金額夠大,也沒有推了的道理。
隻是杜筠知道隻是他的借口。江湖缥缈,刀光劍影,楊雲起是樂在其中的。她雖常常擔憂,但也不好出言相勸。
她算了算,冬至前走,那沒幾日便要出發了,再回來,就快要正月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道:“聽着怪玄乎的,你自己一切小心。”
楊雲起不在意的笑笑:“多玄乎的事沒在路上遇見過呢,這不算什麼。何況長安到江南沿路繁華,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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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忙碌,绮羅齋的冬季新品終于如期而至。一如往常,上新品的頭幾天,杜筠會在鋪子裡坐鎮。
杜筠今日上身了那含绶鳥連珠紋的絹制的新裙子,璎珞繡紋儒衫外披上绯色褙子,還有那西域姑娘常用的紗制頭巾,松松垮垮地搭着,绯色的輕紗間隐隐透出烏黑的秀發。她将紗巾繞過脖頸,蒙住下半張面容,而重眉眼妝花,面紗下人面桃花,似有若無。
“绮羅齋幕後店家杜挽娘”的神秘形象,依然屹立不倒。
上新的第一日總是最繁忙的。杜筠随衆人一道,擺弄展品,也前來的小娘子們作一些采買建議。那滿鋪绫羅層層疊疊,也難怪小娘子們都要挑花了眼。
杜筠正将一匹杏色絲絹在小娘子身上比劃着,襯的小娘子明眸皓齒,十分動人。她正連連贊歎,與那姑娘說着若用這料子制小褙襖子定極好看,餘光卻瞥見了門口來了兩位位俏公子,溫文貴氣,眼波似水。一旁跟着的年紀小些,一身勁裝,也是神采奕奕。
一時間,店裡姑娘們都被兩人吸引去了目光,悄悄的紅了臉,原先吵吵嚷嚷的绮羅齋竟安靜不少,隻餘軟軟糯糯的竊竊私語。
杜筠不由得轉頭向門口看去。
國舅公子。
他怎麼來了?!
杜筠想起自己之前再瑞錦閣之事,隻想藏在人群中悄悄躲回後院去。
好在她今日遮擋了面容,隻盼着他認不出自己。杜筠故作鎮定,繼續給那小娘子選料子。
李付一進門便看到了杜筠,她一身異域女郎的裝扮,在人群間十分打眼,再看那選料子時上抑制不住的小動作,他有些想笑。
她也未免過于好認。
“想來這位便是杜姑娘了。”聽旁有那熟悉的男聲傳來,杜筠已在面紗下咬牙切齒。她隻當與他并不相識,客客氣氣道:“這位公子風貌不俗,想必是貴客。我去替您請謝掌櫃來。”
口中客客氣氣,高帽扣足,卻實則句句都是推辭。
李付見她那裝傻的樣子,也不再藏着掖着:“杜姑娘不必勞煩,我是來找你的。這绮羅齋可有葉略考?”
“沒有。"她直接拒絕。"客官若想要頂頂名貴的東西,可去東邊瑞錦閣。咱們這小店的绫羅,不過制個時興。”
雖然她心中也有準備,但還是未免存着僥幸。雖不知他從何得知,但這麼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便是杜挽娘了。
她此刻已經開始後悔剛才沒有逃走:“公子若是無事,還煩請自己先看着吧,我還要先幫這位姑娘結賬呢。”
“這位姑娘,”他展眉微笑,看向那小娘子:“在下有些話要與杜掌櫃說,可否随你們過去?”
那小娘子被他這麼看着早已紅了臉,連連點頭。杜筠内心真的十分崩潰。她磨磨唧唧地幫小娘子算了賬,打包了料子,終于還是要面對現實:“公子,如何認出我的?”
“這绮羅齋中,隻有杜姑娘一人掩面,十分好認。”
杜筠心知他為那扇子之事而來,但他不點破,她便準備裝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