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問,杜筠不禁有些楞。為了誰呢?為了父親,為了姊姊,還是為了楊雲起?又或者,說得大義凜然些,為了大唐?
她自己也沒有答案。父親已逝,二姊姊全無着落。楊雲起,比她豁得出去。他們都不需要她代他們拼命。
為了大唐......?她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大唐輪得到她來救?
隻會白白喪命罷了。
她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求個真相。往後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僅此而已。
這麼稀裡糊塗地便家破人亡,她終歸難以甘心。
楊昢所說的他,卻多半是楊雲起,總不能是别的什麼人。隻是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看裴思的模樣,似乎并未對他提起過。
她避而不提,裝傻充楞:“為了誰?”
他眼見着有些不大痛快:“那位商隊的少爺。你是為了他來的西域?”
倒是個意想不到的人選。
她釋然:“那是茉莉姑娘的胞弟。便是公子遇刺那晚随你去衙門那位,你認得的。”她坦蕩擡頭:“我是為她的商隊來的,有沒有達拉布少爺都不相幹。公子多慮了。”
他面容放松下來,也不多說什麼,裝作無事發生那般。
杜筠看在眼裡,暗暗好笑。這人真有意思,不讓她生氣,自己卻别别扭扭不高興,末了還要将喜怒憋在心裡。
這天底下竟有比她還别扭的人。
解了誤會,李付心情大好,輕哼着調子與杜筠踱回旅店,末了不忘将食盒遞給 她:“杜姑娘餓了一夜,我在酒樓買了些吃食,姑娘帶回去吧。”
原來那食盒是買給她的。
她确實餓了,連日趕路已近一日沒吃上飯。她坐在他身後腹中作響,他隻怕是全都聽了進去。
杜筠謝過他,正準備回去,卻聽到李付喊她:“杜姑娘。”
她駐足看他。
“不論初衷,那日鴻胪客館中你來尋我,我很高興。”
他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她不知如何回應,隻得道:“公子的信任我心懷感念,不敢相負。”
答非所問,卻也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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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覺睡到晌午,想起裴思,便覺得餘氣未消。但與龜符有關之事實在有太多疑慮,思慮之後,卻也隻能将氣壓了下去,磨磨唧唧地穿上衣裳,将頭發束起。
留給她的時間并不算多,使團衆人按計劃後日就到,到時人多眼雜。有些事情,她想要在今日之中就與裴思問明白。
“杜姑娘去哪裡?”她正要下樓,恰巧見得李付上樓來:“可要一起用午膳?”
“尚未。”她略一思考:“昨日晚膳用得遲,就不用了。與裴公子有些生意要讨教,着急過去。晚些吧,晚膳可以一起。”
這幾日來二人已熟悉了許多,她已不再拒絕他的邀約。隻是這會兒市集剛剛開門,統共也就開上沒幾個時辰,裴思還未必在店裡,她着急要走,不願耽擱。
關于那龜符,還未到告知楊昢的時候。
聽她這麼說,李付笑開,漏出一絲少年人的雀躍來:“我當杜姑娘昨日生了氣了。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見他沒有要随行的意思,杜筠放下心來:“好。”
此時時候尚早,集市上寥寥并沒有多少人,
杜筠想着早些來等着,萬一需有人去通傳裴思,也好節約些時間。
昨日未曾預料到裴思是這樣難以捉摸的一個人,今日必要小心言行,套取消息。
行至碛西綢莊,卻發現綢莊已早早開了門。店裡空空蕩蕩的并沒有客人,隻裴思與店掌櫃的二人在,杜筠抱着些許疑惑進門,卻見裴思在櫃邊置了一把逍遙椅,躺在上邊搖啊搖。
他見杜筠進來,沒有絲毫的意外,像已特意在店裡等她,也不起身,向她招手:“杜掌櫃來了。”
他依舊未蔔先知。杜筠雖覺得有些荒唐,但他今日好歹改了稱呼,她已很是滿意:“裴公子便知我一定會來?”
“杜掌櫃是聰明人。” 裴思終于舍得從搖椅上起來:“自然不會為了昨日芥蒂去繞彎路。”
杜筠不置可否,嘴上卻不饒人:“裴公子這般,我不得不懷疑公子手上的消息有多少經了考證,又有多少是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