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謝懷璋氣極反笑,他破天荒地躬下身子,強制讓沈若瑜同他對視。
他的容顔是那般俊美無鑄,可卻透露着一絲凜冽,專制而又霸道,“看來過去孤對你還是太寬容了些。”
“孤可以慢慢調.教你。”謝懷璋笑了,他用手輕輕擡起了沈若瑜的下巴,“一點一點地幫你改掉你現在的毛病。”
“讓你成為孤心目中合格的太子妃。”
沈若瑜從謝懷璋那灰黃色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她整個身軀都籠罩在謝懷璋的陰影之下,在這一刻,她竟發覺自己是何等渺小。
皇權可以輕易碾死一隻蝼蟻。
沈若瑜有那麼一瞬地困惑,困惑她這般同謝懷璋進行無畏的掙紮正确與否。
可下一瞬,她便再度堅定了決心。她想起了揚州的祖母和舅舅們,她想起了他們對她幼時毫無保留的愛;她想起了帶着她走南闖北的秦伯伯,想起了他對自己志向的鼓舞。緊接着,她回到了京兆沈氏這個大家族,看到了世家大族下親情的冷漠;她來到了東宮,感受到了被皇權束縛的壓抑。
她再次開始審視謝懷璋,審視這位為世人所崇敬的太子殿下。他少年有為,博聞強識,有着“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才華和風度;他日理萬機,月下習武,又有着“卻匈奴七百餘裡”的膽識和氣魄。
然而,他高大的身影逐漸模糊,一點點和他身後巍峨高聳的宮牆融為一體,他身後站着千千萬萬的百姓和臣民。
而這些何嘗不是他最大的枷鎖,他為規矩所縛,為了成為一名世人稱道的太子所縛。
她恍然覺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謝懷璋,隻是一個軀殼,一個帶着鐐铐、為世俗所累的軀殼,早已沒了靈魂。
所以他會在幼時就反對她從事商賈,因為自古以來從未有女子從商的先例;他會接受一個他不喜歡的女子成為他的正妻,因為從未有過和離的說法。
沈若瑜别過了眼,她不再看向謝懷璋,她緩緩起身,背過身去,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
暖融融的陽光可以讓她冷靜下來,也放松下來。
而她的這番動作,落到謝懷璋眼裡,便是妥協。
謝懷璋道:“今後在旁人面前應舉止有度,你且将你的小性子都收回去。待回東宮後,孤會再次遣人教習你規矩。”
“孤知曉你極重錢财,若你敢逾矩半分,孤便克扣太子妃的月俸,月俸罰完,便抄大字,孤總有法子治住你那桀骜不馴的性子。”
“今日,孤便克扣你十兩銀子。”
謝懷璋敲打人的本事還是狠的,他是真的知道她的喜惡。
太子妃的俸祿雖不算高,可也比她到京都後沈相每月給她的銀子多出不少。如今她想要在京都發展自己的産業,需要銀兩的地方多得去了,若是謝懷璋克扣了她每月的俸祿,那她隻會過得更加拮據。
想到此,沈若瑜的神色微暗。
她感到有些不甘,倏然轉身,“殿下,規矩今日定下,為何此刻就生效?這太不厚道了!”
從事商賈之人向來都視财如命,哪怕是一兩銀子,也極為珍重,更不必說如今謝懷璋要克扣她十兩銀子!
“那你欲如何将功贖罪?”謝懷璋掀了掀眼皮,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樣。
“我告訴你我了解到的一些秋狩遇刺的線索,與此次相抵,可好?”
謝懷璋上下打量着沈若瑜,輕嗤一笑,“你這是在同孤讨價還價?可你還不夠格。”
“孤知道你要告訴孤什麼,你是不是打算告訴孤,秋狩之時有人故意調換了簽牌?此事孤從你秋狩當日的那番反常的小動作便猜了出來。”
“殿下,可是管理簽牌的阿四行徑也較為可疑。”
謝懷璋語氣頗為嘲諷,“這便能将功補過?想得倒美。”
“那如何才能不再克扣我這十兩銀子?”沈若瑜咬牙道,她豁出去了。
謝懷璋沉默了一瞬,好像還真在認真思索這個問題。
“當好這個太子妃。”謝懷璋挑眉。
這個條件于沈若瑜而言,無疑比登天還難。
她不是一個輕易言棄的人,既然她知曉太子妃之位不适合自己,那她定要讓謝懷璋破除世俗規矩同她和離。
但現下看來,謝懷璋卻立誓要将她這棵長歪的樹掰直,看來,她得換個法子來謀劃一番了。
說她叛逆也好,自私也罷,她隻是想去追求她向往的生活罷了。
沈若瑜不語,就這般同謝懷璋對峙着,周遭一片沉寂,仿佛光陰凝固在了這一刻。
突然,門外穿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窗棂之上,有一道窈窕而模糊的人影閃過。
來人是一名女子,嗓音清脆悅耳,還帶着淡淡的輕佻:“殿下,太子妃,你們在裡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