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避開賀玉言灼熱的視線，将剩下的青稞面團快速揉成一個個圓餅，然後整齊地擺放在鍋裡，動作麻利。

“烙餅的火候至關重要，這最後一步還是我來掌控吧，你去外面歇着，等好了我拿出去。”徐佳喲故作輕松的岔開話題，裝作認真地調整着爐火的大小，并對賀玉言下了逐客令。

賀玉言看着徐佳喲，知道她是在逃避，但他沒有再追問，隻是聽話的默默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藏式的房屋結構簡單，客廳與廚房之間隻隔着一張雕刻着精美花紋的木質屏風，镂空的花紋間，徐佳喲忙碌的身影若隐若現。

她正低着頭，認真地翻動着鍋裡的青稞餅，動作娴熟而優雅。

暖黃色的燈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暖而明媚。

廚房裡，徐佳喲将最後一塊青稞餅裝進竹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想要叫賀玉言過來嘗嘗她的手藝，卻在看到他坐在客廳裡的那一刻，心髒又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

他側對着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和挺拔的身軀。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有些孤寂，像一隻迷途的狼，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尋找着屬于自己的方向。

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徐佳喲的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慌亂，端着竹籃，朝賀玉言走了過去。

“餅做好了，你嘗嘗。要是味道可以，等放涼了就可以包裝寄出去了。”她對賀玉言說道，語氣刻意保持着距離。

賀玉言回過頭，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伸手，拿起一塊青稞餅，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品嘗着：“好吃。”

徐佳喲不動聲色避開他的眼神，端起竹籃将剩下的青稞餅放在通風處散開。

“就讓青稞餅在這晾着吧，我們先去卓爾山，陳導演在那邊等我們。”她半側着身子，眼睛卻沒看向賀玉言：“最後一個景點了，拍完就結束了。”

雖是很平常的話，但落在賀玉言耳朵裡卻極其的刺耳。特别是【結束】那兩個字，仿佛宣告的不是宣傳片的結束，而是他們倆之間的結束。

賀玉言緊緊握住拳頭，望向徐佳喲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決心，像是要擊破一切障礙。

風從窗子裡進來，挂在牆上的唐卡被吹的搖搖晃晃，望久了，便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再定睛看時，藏式木屋已經變成了雪山，兩人已經到了卓爾山下。

卓爾山，藏語稱為"宗穆瑪釉瑪"，意為美麗的山峰。這裡群山環視，巍峨雄壯。山頂終年積雪，山腰雲杉環繞，山腳碧波蕩漾。

陳導演和攝制組已經架好了機器，就等他們到位。

“佳喲，最後一組鏡頭了，好好拍，争取一條過。”陳導笑呵呵地遞給徐佳喲一個保溫杯：“山頂風大，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徐佳喲接過保溫杯，點頭道謝。

賀玉言站在她身旁，目光掃過她微微泛紅的鼻尖，将自己的圍巾取下來，輕輕地繞在她的脖子上。他神情平靜，仿佛隻是出于朋友間的關心。

徐佳喲的身體卻在那一瞬間僵硬了一下，她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賀玉言的手。

賀玉言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若無其事地收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他淡淡地說道，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陳導一聲令下，拍攝正式開始。

鏡頭裡，徐佳喲身着藏族服飾，站在山頂，眺望着遠方連綿起伏的雪山。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映襯着她清澈明亮的雙眸，仿佛雪山上盛開的雪蓮花，純淨而美麗。

賀玉言站在她身旁，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人。

“徐佳喲，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對着手機表情雖然喪喪的，但眼裡卻滿是倔強，那個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你在車上同大家玩笑，比那束照在你身上的太陽還要耀眼，也照亮了我晦暗的心底。

後來我看你冷，我去問乘務員借毯子，可你卻不見了。我那時候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對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又一種懲罰。”

徐佳喲睫毛微顫，原來那天在車廂他忽然離開是看出了自己的寒冷。

賀玉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看着她說道：“但有緣的人是不會走散的。我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在篝火晚會與你重逢時的心情，如果硬要說一個詞，我把它稱作【失而複得】，我從沒有一天像那天那麼開心。”

他說着說着突然笑了起來：“但你這個小醉鬼，竟然把我忘了，害我難過了一晚上。”

徐佳喲被逗笑，反駁道：“那你這個膽小鬼還不是倉皇逃走了，咱們倆，彼此彼此。”

賀玉言淺笑，眉宇間一片溫柔，輕輕牽起徐佳喲的手：“接觸下來呢，發現你這個人明明心裡一百個恐懼一百個不确定，卻還是一腔孤勇的往前沖。心思單純，心腸又軟，像長在幽谷裡的蒲草，既幹淨又堅韌。”

徐佳喲眼眶漸漸開始泛紅。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每天都很開心，即使什麼都不做，即使遇到再困難的事情也覺得很開心。但一想到我們會要分開，就又會變得很難過很難過。”

賀玉言眼裡缱绻着無盡的心疼和自責：“當我知道了你在北市的遭遇，我很後悔，如果當時在北市我能早一點認識你，你是不是就會少吃很多苦，是不是就不會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是不是……就可以繼續你的夢想？”

徐佳喲用力的抿着唇，不讓眼眶裡的淚掉下來。

賀玉言拉着她的手一緊，指向對面的雪山，語氣興奮：“你曾送我日照金山，現在我也送你。這些話我本打算等我處理好一切再告訴你，但我想了很久，還是想告訴你。在你最愛的雪山、草原，在日照金山的見證下，我賀玉言，是真的很認真的喜歡你。”

徐佳喲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話會給你造成很大的壓力。但村上春樹說過，我告訴你我喜歡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隻是希望今後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時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經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經是，以後也會是。”

徐佳喲捧着臉早已淚流滿面，賀玉言把她輕輕擁在懷裡，嗓音低啞纏綿：“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幸福開心的過着自己想過的生活。”

雪山靜默，風吹過經幡，發出獵獵的聲響，徐佳喲的心亂成一團，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能将頭埋在他肩膀上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