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是愛吃的。”
蘇椰歎了口氣,“隻是,現在不想吃。”
隻是,這個“現在”,不知要持續多久。
她一想到,這個五福餅幹,在2008年推出的契機,可能是因為,自己在1965年的,一個無意中的舉動。
再一想到,溫加餘是溫培寰的孫兒……
這心裡,無論是對五福餅幹的喜愛,還是對溫加餘的喜愛,都沒有那麼簡單,直球了,夾雜太多額外的元素。
這個五福餅幹啊,她現在看一眼,腦殼兒就嗡。
“好吧。”
歐陽陽本想着,問出了姐姐的新喜好,馬上轉述給阿垚哥哥,叫他有心算無心,整一出驚喜,升溫一下跟姐姐之間,涼白開一樣的感情。
看來,都是白想。
他還在努力,“姐啊,你有了新的‘最喜歡吃的’,一定要第一個告訴陽陽!”
“好。”
姐弟倆一邊聊着,一邊出了門。
在天主教堂站點,等到了山海今的班車,刷了一下各自的工牌,
在各自的目的地,先後下了車。
***
實驗室還是那個實驗室。
素潔,秩序,多少個月都不會變。
而崔秘書的表情,卻有了不小的變化。
他忍住了笑,調侃了一句,“你今天這個妝啊,還挺複雜的。化起來,費了不少時間吧?”
蘇椰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曉得的,今天這個莊重的妝容,跟這一身衣服的搭配,實在是太違和了。
有毛鴿平化妝技法,不适合簡伶小姐風格的違和。
也有二十一世紀大陸盤發風格,不适合八十年代台灣的違和。
當時,她隻考慮了年齡感,是失策的。
事實既成,隻能如此了。
為了日後的行事方便,她提出了一個建議,“要不,等完成了台灣地區的全部外賣單子,轉去香港,有沒有可能,把香港的三單外賣,安排在兩年之内?”
“可以考慮。”
崔秘書認真思量了一下,“這的确是個問題。在派送外賣的過程中,你有任何的困難,或者不便,都可以提出來。我會詳細轉達到相應部門。能解決的,盡量解決;暫時不能解決的,就看看如何避免。畢竟嘛,這是一個實驗性的項目,隻能在實踐中,不斷改進,不斷完善。”
作為一個實驗性項目裡的小白鼠,蘇椰除了點頭,還能幹嘛呢?
于是,她點了點頭。
***
半個小時過去。
小vi和飯盒先後出現。
這一次的小vi,在瞧見了蘇椰之後,沒有慣例對她的造型誇誇誇,而是辣語點評:“小椰子呃,你今天……腦袋和身體,拼接感好強喔!”
可見,制造出了小vi的工程師,是指望它幹實事的。
沒有在它的“腦子”裡,加入一組意為“含蓄”的代碼。
蘇椰攤手承認:“失誤,失誤了。”
這一次的飯盒,沒有搞特殊造型,規規矩矩就是明代飯匣的樣子——
雞翅木制成,榫栓結構相契。
通體被漆上了鮮豔而莊重的紅色,如同夕陽下紫禁城的外牆,擁有了它的主人,便擁有了尊貴的身份。
三層構造,飾以不同圖案。
第一幅是窄幅的一長列刀、槍、劍、戟、斧、钺、鈎、叉、棍、锏、鞭、錘等武器,展現江湖多折;
第二幅是牡丹,象征富貴閑人;
第三幅是幽蘭,寓意品性高華;
層層深意,似是在問向世人:出世跟入世,到底該如何選?
……………………………………
“怎麼感覺,你們的工藝部門,對方病骸不大上心啊?”
蘇椰能看得出來,這個食盒子工藝精湛,價值不菲,但總瞧着中規中矩,缺了點什麼,她有點為方病骸抱不平的,于是說了,“我從司空昙和折月樓主的故事裡,可聽出了,他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啊!不會因為他總是成全别人,留下的獨屬于自己的武俠作品少了點,就被怠慢吧?”
小vi從旁解說,“《江湖夜雨十年燈》的男主,原本的身份,就是一個廚子啊!經曆了一番江湖的血雨腥風,最後帶着他的夫人古雪,離開唐門大宅,又回去當廚子了。廚子,原該配飯匣嘛!”
蘇椰恍然大悟,道了句:“我明白了。”
男主謝小倜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做(或許,用“裝”更合适?)一個武林盟主,她竟然忽略了謝小倜原本的真實身份。
嗯,廚子配飯匣,相當貼切。
接着,小vi開始正經幹活了。
一個亮屏,在蘇椰的面前劃開,她看到了飯匣内部的布置——
最上層,是一個淺淺的屜,擺放筷子、勺子、幹碟;
第二層,是一大盤芋艿和糯米粉為主料的拔絲甜菜,綴以松子、腰果、核桃、杏仁、瓜子仁,能想象得到,夾一筷子,會扯出多麼誘人的金絲來,正是謝小倜的拿手好菜“春蠶吐絲”;
最底層,是幾個軟蓬蓬的白面饅頭……
…………………………………
醒腦了以後的蘇椰,靈了很多,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會選“春蠶吐絲”。
唐代大詩人李商隐的詩裡,有一名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原意指思念久别的心上人,愛意綿綿,淚兒連連。後來麼,從情愛層面跳了出來,用來歌頌甘于奉獻的偉大精神,多在教師節出現。
這種精神,是屬于《江湖夜雨十年燈》的主人公謝小倜的。
也是屬于方病骸本人的。
***
這部小說,開始于一家名為天香居的酒樓。
謝小倜的長相,談不上多麼英俊帥氣,隻能說是清俊讨喜,生了一雙可愛無敵的小鹿眼,尤其讨長輩的喜歡。
他的性格呢,比較随和。
跟酒樓裡的所有人,都處的特别好,身為一個主廚,除了燒菜,其他人有什麼事找他幫忙,他能幫就幫。
他的字典裡,仿佛就沒有“拒絕”兩個字。
一日,有一風塵仆仆的老者,帶着一個負劍少年和兩個妙色少女,來到天香居,要了一間巳字号包房,點了幾道菜。
跑堂小登子的奶奶,昨夜裡突發熱疹。
他走了十幾公裡的路,連拍了幾家醫館的門,才求來一個被吵醒的郎中,去他家中給奶奶看病。
第二天當班,簡直困成了狗。
謝小倜不忍,叫他躲柴房裡睡一會兒,自己燒完了菜,再送到食客飯桌上,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