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把溫培寰當成了她的好朋友。
但,終究是兩個時空的人啊。
在方病骸簽完合同的那一刻,她便完成了,在台灣的全部外賣派送任務。
她與過去的時光裡台灣的緣分,就此結束了。
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他會有一個很美好的未來,成為鼎鼎有名的台企——喵喵集團的董事長,還會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孫兒,來繼承他的事業。
所以,各走各路罷。
再有交集,必跟着無數的問題。
比如,“說好了等我一會兒,你為什麼不在馬大哥的病房裡等着我?這次又是親戚來了,你家親戚怎麼那麼多?”
再比如,“你家的江湖飯館在哪裡啊?我也算見多識廣,怎麼都沒聽過啊,你不會是個騙子吧……”
………………………………
個個都好犀利。
她是一個都答不了。
編造謊話敷衍?她也不願。
嗯,好朋友,不是用來欺騙的!
她思緒萬千,腳步不停,向右拐時,迎面撞了個巨物——
她的腦門兒,磕到了人家的下巴。
兩個人都捂着傷處,疼得“诶呦”了兩聲。
然後,同時看向了對方。
“是你?”
溫培寰驚喜過望,一下子忘了疼。
而蘇椰,隻是怔怔地看向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此時此境,她想到了墨菲定律,這個特别不好的定律。
十幾年不見,培寰的身上有了人夫感,再除卻多了一副眼鏡,跟記憶裡的青春男大,其他方面,倒差别不大。
她很想道一句“别來無恙”。
一想到他是溫加餘的爺爺啊!在她生活的那個時空裡,正躺在療養院的床上,三陽過後,久病未愈,就覺得這句話,挺不合适。
他拉着她,就近到了前台。
找前台的小姐姐,禮貌地讨來兩個創可貼。
先撕開一個,貼在了她有點微腫的腦門兒上,小心翼翼地,生怕再次弄疼了她;然後,再給自己貼。
“我們有……十三年沒見了。”
上一次見面,在1968年榮和醫院。
上上次見面,在1965年信秀影院。
上一次見到她,他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就好像,不小心弄丢了的珍寶,天可憐見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誰知道,又丢了一次。
他很後悔,為什麼要做一個含蓄的中國人?
該說不說,再要說,就沒機會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折磨人。
他在心裡發過誓,若能再次見到她,一定要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于是,他激動地說了,“我……我很想念你。”
連帶着暗中的小vi,也激動了起來。
它在蘇椰的耳邊起着哄,“我說什麼來着?他心悅于你!你看、你看,有時候,你們人類啊,還沒有我們懂感情呢。”
蘇椰隻“哦”了一聲,算作對小vi的回應。
一個沒留神,發出了真實的聲響。
忽地,反應過來,生怕那一聲冷漠的“哦”,傷害到一臉真摯的培寰,忙又基于一個故友的态度,問,“這麼久不見,你……你還好嗎?”
“好,現在很好。”
溫培寰忙不疊地點頭,“我繼承了家裡的食品廠,正在轉型,從傳統糕點制作,轉向更有創意,更吸引人的便攜零食。你呢,你們家的江湖飯館,現在生意如何了?前幾次,都忘了問,它在什麼地方啊?還有,上一次在榮和醫院,我回到馬大哥病房,沒有見到你,你去了哪裡呢?還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蘇椰的腦殼兒微脹微疼。
她的名字,竟是這些問題裡,最好答的一個。
于是,說了,“我叫蘇椰。”
“蘇椰……”
溫培寰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似要把這個簡單清新的名字,留在唇齒間。
“那個……”
蘇椰的表情,略顯糾結,她為難地說,“我其實是從大陸來的,我家成分有點特殊,你能幫我保密麼?”
保、保什麼密?
什麼都沒說啊……
溫培寰困惑着,正要開口,剛才在“悅哉”窗外,與他同時出現的小男孩,跟了過來,拉扯着他的衣角,滿臉通紅地撒着嬌:“爸比,我要噓噓……”
爸比?
蘇椰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這一年的培寰,已經34歲了,是到了當爸爸的年紀了。
那麼,眼前這個,連噓噓都要爸爸陪着的小不點,就是溫加餘學長的爸爸咯?
這種感覺,好神奇呢!
“好,爸比帶你去噓噓。”
溫培寰瞧他難受,馬上抱起了他。
轉頭,又向蘇椰道,“他生過一場大病,時時需要人照顧。我顧好了他,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