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些的鄧力夫,臉上挂不住了,猛出一拳,掄在了吳檀望的鼻子上。
猝不及防的吳檀望,捂着流出了鮮血的鼻子,踉跄間給了鄧力夫一腳。
一場事先張揚的比武,就這樣無聊地結束了。
裁判宣布,不勝不負不和。
看得圍觀群衆們一臉懵:就這???
顯然,沒爽到。
在場的魯夫先生,觀察着衆人的反應,敏銳地嗅到了,曾在民國時期,大受歡迎的小說題材——武俠,至今仍有巨大的市場潛力。
看這幾天的熱鬧,和現場的反應,就知道。
而他們新月報館,正好有兩個熟讀武俠小說的編輯——
來自G省的餘文疇,和Z省的秦庚。
魯夫估量了一下,秦庚出身世家望族,族譜上有二十多個進士,讓他放下身段,去寫武俠小說?是很困難的。
而且,秦庚骨子裡挺不馴的,學生時代就被開除過兩次。
自己若強迫他去寫武俠小說?搞不好,也要被罵法./西斯。
于是,魯總編瞄上了更好說話的餘文疇。
一回到報社,他就找上了餘文疇,先聊了會兒刀戈、夷陵老叟們的經典作品,又聊了會兒剛結束不久的那場比武,最後從大局着眼,給他的思想上高度——
年底了!報社銷量好,大家分紅才能多。
餘文疇這個人,性情随和,是不大懂得拒絕别人的。
他本着早開工、早交差、早結束的平常心态,在看過魯總編親筆撰稿,有關那場比武的報道後,隻醞釀了一個晚上,就開始動筆了。
***
1955年,大陸興起了‘清除有du害的圖書’運動。
‘武俠’這一門類,赫然在列。
民國舊派武俠文學的發展,被迫中斷了。
就在同一年,香港誕生了第一部新派武俠小說——
以鄧力夫和吳檀望的那一場,轟動了整個香港,但雷聲大、雨點小的比武,為原型的《龍虎演義》。
蹭着比武的熱度,登在了《新月晚報》上。
人們一看,這比真人、真事精彩多了啊!
‘餘文疇’這個筆名,随着《龍虎演義》的連載,火遍了香江。
但餘文疇本人的狀态,卻不太好。
老胃病複發,又添了新的鼻炎,整個人看上去,糟糕透了。
魯夫很欣賞這個年輕人,認為他品性端正,長相好,才學也好,就是從小生活太好了,背井離鄉,來到香港,不大會照顧自己——
不上班時,襪子常常一隻黑、一隻白;
醫生囑咐他,戒食紅燒肉,他也由着性子來……
而自家夫人的侄女章嘉年,親切大方,處事妥帖,誰若有福娶了她,便是得了一個上佳的賢内助。
魯夫瞧着兩個人性情互補,年紀又相當,很是般配。
同夫人商量後,便分别邀兩人,同一天來家中聚餐,變相地組了一個相親局。
餐桌上,餘文疇自覺表現很不好,不停地吸鼻子、擦鼻涕,根本控制不住。但善良的章小姐一點都不介意,隻是溫柔地,給他遞了幾次帕子。
緣于這份暖意,兩個人開始交往。
不久,章小姐還陪着他去做了個鼻炎手術,術後對他照顧有加。
他有着傳統文人的含蓄,不大會主動表達愛意,但會認真聆聽,她說的每一句話,并給予積極反饋。
就那麼自然地,做到了當代女生對男生的要求——
句句有回應、事事有着落。
在她看完了他書架上的《近代豪俠列傳》時,思索過後問他,“這上面寫的黃飛鴻、霍元甲和呂四娘們的事迹,你信哪一個?”
他沒思索,直接說出,‘我信你。’
信之,愛之,娶之,嫁之。
***
婚後,他在飲食起居上,有了質的提高。
她成了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秘書,管家,他則在做專欄之餘,努力地寫稿賺錢,想要給她一個更好的生活。
心裡不再排斥武俠小說,寫了一本又一本。
因為她說,民國所有的武俠小說裡,自己最鐘意引劍堂主的《祁連尊主》,特别佩服女主霍祁連身上,那一份巾帼不讓須眉的氣度,他就選中了祁連山附近的折羅漫山,開啟了《滄海奇情錄》的創作。
一本書裡,塑造了三個巾帼不讓須眉的女性。
在寫到紀無俦聽聞左雁翎的死訊,該多麼傷心時,他不由地聯想到了晚年,若是嘉年走在自己前面,他會如何?
一時間,隻想到了四個字:痛不欲生。
他就想象了那麼一次,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而就那一次,成型了他早期小說裡的一個固定規律——
男主眼睜睜地看着女主死去,或是活生生地失去了女主的愛,便會傷心到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