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嘚兒——嘚兒——”

話音方落，燈火寥落的長街盡頭忽而傳來馬蹄聲。

幾人擡起頭看，卻是疾風追影領着車馬并十數侍衛，正快馬加鞭而來。

等不及他幾個靠近，姬珣斂起衣袂，疾步迎上前。

“籲！”

“爺！”

看清府門前疾步而來的身影，疾風兩人急急拉住缰繩，示意衆人止步。

垂目瞧見他臉色，疾風面色微沉，一時卻也顧不上多問，一邊飛身下馬，一邊朝他道：“安然無恙，爺莫要擔心。”

姬珣輕舒一口氣，剛邁出半步，整個人倏地一晃。

“爺！”

疾風正要上前，姬珣朝他擺擺手，提步同時，兩眼早越過他，望向他身後不遠處被晚風掀起的半面車簾。

為那驚呼聲所駭，車裡的宋晞倏地站起身，一把掀開車簾。

鬓邊青絲落，如洗月華勾勒出她皎皎眉目，橫波盈盈仿佛從前模樣。

分明三載别離早該習慣，四目交彙，姬珣忽而頓悟，前人筆下“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原來并不曾誇大其詞。

垂在身側的手倏而緊握，萬語千言正不知如何說，簾後之人柳目皎皎，眼尾倏而下彎，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舊事，眼裡漾起明晃晃的笑意，倏地探出車簾，往姬珣所在縱身一躍。

“嘿！”

空蕩的懷抱瞬間充實，姬珣不由自主收緊雙臂，放輕呼吸。

“嗯？”

嗅出什麼，懷中人鼻尖輕動，微蹙着眉頭仰起頭，面露不解道：“藥？着涼了，還是？”

意識起什麼，姬珣下意識錯開視線，退身半步，輕咳了幾聲，又擡起頭，笑着搖頭道：“無妨，小小風寒而已。”

“風寒？為何……”

不等宋晞再問，姬珣倏地轉過身，看着燈火如照的堂下，伸手示意她道：“看，誰來了？”

宋晞下意識擡起頭。

“翠微？！”

看清廊下盈盈行禮之人，宋晞兩眼放光，一時忘卻了風裡若有似無的藥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廊下，一把拉住了翠微的手，興奮道：“太好了，你沒事！”

“勞姑娘挂礙，”翠微眼裡掠過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一面福身，一邊搖頭，“翠微無事。”

“翠微朝雨，先帶雲姑娘回房，有什麼事，晚些說不遲。”

“是！”

朝雨走向宋晞兩人，福身道：“雲姑娘，翠微姑娘，外頭風大，不如先進屋？”

“好！”

宋晞拉上翠微，率先邁過門廊而去。

“快些與我說說，那日助我逃離之後……”

**

東廂暖閣，圓月西傾燈花瘦。

重逢之喜固然難得，當下更緊要之事卻也沒被宋晞抛諸腦後。

屏風裡側氤氤氲氲，朝雨正忙前忙後準備沐浴之用，翠微陪坐在書案裡側，應宋晞所請，“紅袖添香”。

不時之後，宋晞落筆成書——

“子階親啟……”

燭影搖曳燈花落。

片刻功夫，朝雨頂着被熱氣蒸紅的兩靥繞出屏風。“姑娘，不如先沐浴？”

宋晞擱下筆墨，移開鎮紙，拿起剛寫完的信，小心吹了吹，又前後通讀了一遍，一邊折起信箋，一邊朝案前的朝雨道：“朝雨，沐浴更衣不必太多人在此，你若得空，能否幫我尋一可靠之人，将這封信給借住在葉府的蘇小世子送去？”

“好！”朝雨上前接過信箋，朝兩人輕一颔首，又躬身退出房門外。

房門剛被掩上，宋晞輕出一口氣，拉着翠微落座四仙桌，一邊替她斟茶，一邊鄭重道：“那日照面匆忙，沒來得及與姑娘說上話，沒能與姑娘當面道謝。”

“聖女何出此言？”

翠微倏地站起身，滿目惶恐道：“我等潛入各府各院，本就是為尋聖女。是雲舒失職，聖女被困謝府三年有餘，竟一無所覺。”

“雲舒？”意識到什麼，宋晞擡起頭，仔仔細細端量她眉目，試探道，“你也是靡音族人？”

“聖女你？”翠微眨眨眼，緊擰着眉頭，面露不解，“不記得我了？”

宋晞擱下手裡的茶杯，眸間噙着黯然，搖頭道：“不瞞姑娘，暗室三載無日月，我……”

“不必再提！”

怕她多憶傷懷，翠微沉聲打斷，而後擁着她落座四仙桌旁，搖着頭道：“那些時日，忘了也無妨。至于族中事務，聖女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便是。”

宋晞黛眉微凝：“你方才說，潛入謝府是為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