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二名護衛家世如何?”靜默許久的姬珣接過話頭,看着追影道,“此案值得推敲之處太多,許知縣做事仔細,按理不會如此草草結案才是?”
“那護衛姓羅名錦……”
“羅錦?!”疾風話音未落,宋晞雙手撐住桌沿,倏地驚呼出聲,“第二名死者是羅錦?”
姬珣臉色微變,轉向她道:“你認識?”
宋晞搖搖頭,語速飛快道:“那日從落日門裡出來時撞見的高個護衛,可還記得?還有江屏的腰帶,小小說,羅錦是江屏的好兄弟,那腰帶便是他拿給的小小。”
“好兄弟?”姬珣目光微凜,擡起頭道,“疾風,繼續。”
“是!”疾風垂目想了想,拱手道,“爺、雲姑娘,縣衙那邊已探聽清楚,羅錦今歲二十有六,與老母同住在下浒街口,至今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姬珣劍眉微擰,似不解他何以特地提起此事。
疾風輕一颔首,又解釋道:“鄰裡鄉親皆為人證,說那羅錦長相雖周正,奈何好賭成性。老母親好不容易攢下一些積蓄,都被他敗了個精光,是以至今沒能娶上媳婦。”
“是以,”不等兩人開口,追影接過話頭道,“爺,許知縣認定江屏和羅錦是暗路子上的一環并非全無依據。下浒街四鄰皆證實,羅錦素來好賭成性,這幾月卻春風滿面,好似半夜撿了金子般。不僅如此,他娘親也親口承認,兒子近來有了出息,幾日前還拿了幾十兩銀錢回來。”
——正好應證暗中兜售婆娑膏的說辭。
微風乍起,庭間黃葉紛落,原本清朗的朝日似突然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依舊不通。”
良久,宋晞緊擰着眉頭看向對面兩人。
“若江屏和羅錦同為暗路子上的一環,同為買賣糾紛、利益糾葛而死,那暗路子的上一層,或者說那幕後之人,為何不将兩人同時解決,卻要相隔數日?再者,他兩人的掩埋之地,”她轉頭看向姬珣,神情凝重道,“一個在人迹罕至的小樹林,分明不欲旁人發現,另一個卻在人來人往的田頭,似生怕旁人不知。”
“再者,”思量愈深,她聲色愈沉,“羅錦和江屏親厚,解決江屏後再對羅錦下手,那人不怕羅錦心生警覺?再有,那日我便覺得哪裡不對勁,羅錦既與江屏親厚,聽聞兄弟失蹤的消息,為何不急着尋找,反而将存放在樓裡的腰帶還給了江小小?今日再想……”
她看向追影,沉聲道:“莫非羅錦一早知道江屏出了事?因何出的事?若如此,他為何沒能引以為戒,反而也丢了性命?”
“會不會,”疾風蹙起眉頭,沉聲道,“把腰帶還給江小小之舉惹惱了幕後之人?”
“你方才說,羅錦幾日前帶了銀錢回家?具體是哪一日?”姬珣突然開口。
疾風微微一怔,很快道:“六天前,下大雨那日。”
“下大雨那日?!”
“謝逸失足,江屏失蹤,羅錦獲橫财……”
宋晞的心重重一顫。
還有雲裳的離去,她的到來,或許都在同一日。
“你方才說,江家兄妹捉襟見肘,朝不保夕?”姬珣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宋晞陡然回神,略作思忖,颔首道:“不僅賣栗子的老伯這麼說,小小身上的補丁也是明證。”
“江屏素來疼愛江小小,為了她的生辰,調換班次,‘玩忽職守’……”姬珣音調漸沉,徐徐道,“如是一位兄長,在用度捉襟見肘的當下,不給妹妹買新衣,卻給自己多備一條腰帶的幾率有幾成?”
秋葉沙沙,廳内霎時落針可聞。
“那腰帶?!”
“那腰帶,”姬珣輕一颔首,若有所思道,“怕并非存放在樓裡的備用之物,而是從江屏身上拿下來的……遺物。”
誰人能抽走死者之物而不為人所知?
誰人“驚聞”好友出事卻泰然自若,不聞不問?
“羅錦不生警覺,還有一種可能。”
悠悠曉風拂過庭院,掠過青絲,門外落葉簌簌落落。
“他以為自己替主家清理了障礙,能得主家信任,卻不想三兩日之後,自己也成了主家眼裡的障礙。”
南州城外野林遍布,動手之人為何不将江屏扔去野狗逡巡的亂葬崗,卻要送去江家附近的栗子林?
莫非那人一早知道江家在何處?
莫非行兇之人還留有一絲兇手不該有的善念,想留江屏一具全屍?
羅錦其人,誰人識其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