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不見對方回答，葉喬眨了眨眼，又問了一遍：“不可以麼？到時候我們可以同兩位師兄一起來，之前我看前面還有猜燈謎打擂台拿獎品的，隻不過要交押金，我銀子沒帶夠就放棄了。”

沈懷慈平複了一下心情，将帕子丢給她，“看你表現！”

葉喬手忙腳亂接住帕子，既然他不反對，那就等于同意了，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心沒肺反而成了她大大的優點之一，喜滋滋地勾住他的手臂道：“師尊要去見大師麼，我來指路！”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沈懷慈想甩開她的手，羞赧地呵斥。

“沒關系的啦，你看人家父女、姐弟、兄妹、母子，都不是這樣手勾手的麼？”葉喬死皮賴臉地湊了上去拽他的手臂。

“我們是這種關系麼？！”沈懷慈氣道。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葉喬獻媚地眨眨眼，嬌聲嬌氣不要臉地喊：“爹——”

沈懷慈額頭一抽，面無表情：“再喊你就給我滾！”

葉喬抿着嘴點點頭，但還是強行摟住了他的手臂往新陽客棧的方向拖。沈懷慈隻覺得手臂處溫軟如雲，甩又甩不掉，說也不好說，隻能認命地閉起眼，耳朵如同火燒一般。

直到新陽客棧門前，葉喬才放開他，大堂内正在打掃的小桃擡起頭笑着道：“仙師看燈回來了，今年的燈節如何？咦，這位不是——”

“對，很美很熱鬧，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大師出去了麼？”

小桃的目光從沈懷慈身上收回：“沒有呢，那位大師還在房裡，剛剛慶姐煮了湯圓，我便給他送了一碗，兩位要不要吃湯圓？有芝麻餡和花生餡的，餡都是慶姐自己磨的，可香了！”

“要要要，我要芝麻的！”葉喬轉頭看向沈懷慈，後者搖頭道：“你吃吧，我不餓。”

葉喬将沈懷慈領到了無慮大師門前，還沒敲門，門便從裡面打開了，大師站在門前雙手合十，微笑道：“我一聽腳步，便猜到是你們來了，快請進——”

沈懷慈卻沒立刻邁步。

葉喬見沈懷慈眼眶微紅，眸光閃爍，胸膛起伏，看起來情緒激動，似有千言萬語一般，猜想他二人勢必有話要聊，果斷道：“那師尊大師，你們先聊，我下去吃湯圓。”

她關上門，轉身下樓。房内無其他人，沈懷慈剛想下跪行禮，卻被無慮大師一把拉住：“不可不可，你現在已是上仙之尊，高居一派長老，我倆年紀相差雖大，卻非父子、師徒，你如何能對我行此大禮？”

“大師屢次三番救我性命，不論是雲浮天居問心台上那替我而擋的一劍，還是這次助葉喬入幽冥将我帶回陽世，雖無父子之實，卻有父子之情，這一拜，有何受不起？”

無慮大師卻仍握着他的手臂，“那一劍事後你已經磕頭謝過我了，至于這次，功不在我，比起父子、師徒，我更希望你我二人是舊識摯友，朋友之間互相助力，又何須下拜言謝呢？”

“難道這次救我，是葉喬一人——”沈懷微睜圓了眼。

無慮大師卻不直接回答，反而問他：“你這次與她重遇，如何？”

“她，變了很多。”沈懷慈想了想，感歎道：“和之前一比，猶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或者說不是換了一個人，而是找回了自己的另一面罷了。所謂南橘北枳，明明是同一粒種子，在不同的土壤裡卻能結出不一樣的果。”無慮大師轉頭看向他：“現在，你還忌憚她麼？”

沈懷慈一怔，而後苦笑道：“果然瞞不過大師，沒想到那時候你還是察覺了。”

大師搖搖頭，無奈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對她的忌憚是從何而來，但若沒有你的真心相待，她是難以變成這個樣子的。你二人相遇，結下這一場師徒之情，說到底也是天定的緣分，隻望你二人日後對彼此都心無芥蒂，共擔風雨。”

“之前大師極力勸我不要殺她，要我給她一次機會，難道，也是想到了今日？”沈懷慈不解道：“大師為何如此看重她，莫不是因為她的身份？”

“我隻是看她天資聰慧，何況，她以自己之血誘妖吸取功力，說到底隻是路走錯了，又不是路走死了，是你原本就對她心存偏見，總覺得她一定會走入歧途，心中害怕，杯弓蛇影罷了。”大師淡淡道。

沈懷慈被他說中曾有的念頭，羞愧低頭。

“愛，隻能生在愛裡。”無慮大師看着他，字字句句意有所指：“你想要讓她學會愛，就必須讓她感受愛，知道愛，懂得愛，就像小孩子學走路，大人們光說走路的方法和技巧是沒用的，隻有孩子多摔跤，知道痛了，才會越走越好。”

這一口一個愛字，無慮大師說的明明很正經，卻聽得他耳朵發紅，心莫名的亂了，霎時間葉喬兩次走向他，注視着他的畫面來回交疊，奈河的水浪似乎還在翻湧，慶典的人聲依然在耳邊喧嘩，弄得他心亂如麻，那邊大師還在循循善誘：“你若想她愛人，就必須給她——”

“好了我知道了。”他第一次打斷無慮大師的話，再聊這個話題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了，看着桌子上已經空空如也的白瓷碗，語氣僵硬地切換話題：“大師吃了湯圓麼？”

“吃了，味道很不錯。”無慮大師一愣。

“......那我也去嘗一嘗，大師早點休息。”說着，沈懷慈逃也一般的飛快地離開了房間，隻怕無慮大師拉着他繼續聊什麼情啊愛啊之類的話題。

下了樓後，大堂内隻有一個人，瞧見那抹紅色的影子，沈懷慈腦海中裡面響起無慮大師剛剛所談的那些愛來愛去的話，頓時警鈴大作，剛想轉身當作沒看見，葉喬卻已經轉頭捉住了他。

兩人一個站在樓上一個坐在樓下，彼此看着彼此，卻詭異的都沒有說話，最後，葉喬沒忍住，捂着嘴打了一個飽嗝，率先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