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煜一把推開面前擋路的行人,整個人宛若離弦之劍,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
他素質向來不高,以往擋他路的人,不挨上一腳算是運氣好的。可不知為何,他現在越發有修養了,竟然推開了人都知道道歉。
看來聞霄的唠叨比祝棠的棍棒都好使。
祝煜一路急奔,卻發覺路上的行人都在朝反方向奔去。他越跑心裡越覺得懸,又怕聞霄遇上什麼危險,隻得加快速度拼命跑去。
直到跑到大風宮門前,祝煜才察覺出,真的出大事了。
宮門緊閉,劍戟指天。
祝煜被橫着的長槍一把擋了回去,他頓時怒從心頭起,沖着攔他的侍衛吼道:“連我也敢攔?不要命了?”
侍衛和同僚對視一眼,冷靜道:“大風宮緝拿要犯,現全玉津戒嚴,請您離開。”
“什麼要犯?抓誰?”
“無可奉告!”
祝煜幹脆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幾乎要将他提起來。四周的士兵立即将他包圍,尖銳的槍刃直指他的腰。
“請您離開!”
祝煜手一松,那侍衛跌坐在地上,哆嗦半天才爬起身,撿起自己的槍,亦是指着祝煜。
“請您離開!”
他們每吼一聲,便前進一步,祝煜隻得後退。
忽地,城門大開,一匹快馬急沖出來,帶起一股妖風。辛昇翻身從馬上下來,凝望着祝煜。
“祝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祝煜張嘴就罵,“走什麼?爺要進去也是自己走進去,你這是幾個意思?抓犯人嗎?”
辛昇端坐在馬上,淡淡地垂眼,“右禦史聞霄,通敵叛國,竊取要函,私會羌國攝政夫人,現羁押至圜獄,等候發落。”
祝煜腦子嗡得一聲,“你少胡扯,她何曾接觸過什麼要函?”
辛昇面不改色對着祝煜做了個口型:快跑。
祝煜頓時會意,猛地一腳踢在身旁那士兵的腿上,趁他重心不穩撞翻了他,躲槍閃身要走。
辛昇立即下令,“别讓他跑了!包圍聞府,封鎖城門!”
那便是聞氏大宅和城門不能去的意思。
祝煜用槍一個橫掃,擋退了試圖湧上來的人,卻反手扯了辛昇身下馬的缰繩,輕而易舉将他拉下馬。
他摳着辛昇的喉嚨,小聲道:“借你用一用。”
辛昇喉結滾動了下,發出聲顫音,“都别過來,讓他走,讓他走。”
祝煜繼續耳語,“你最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不然我真的将你喉嚨剜出來。”
“去找蘭大人。”
刹那間,辛昇被祝煜一把推開,祝煜騎上他的馬,一路急奔離去。
馬蹄聲一陣又一陣,宛若滾滾驚雷。
聞霄瑟縮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四周,什麼也摸不到。她隻能不安地用手指點地,模範外面的馬蹄聲。
太黑了,黑暗就像是塊巨石,在她胸口反複碾壓,讓她驚惶恐懼,讓她無法喘息。
“你在想什麼?”
聲音像是葉琳。
聞霄覺得喉嚨特别渴,嗓子就像被火燒,甚至要比她的膝蓋更疼。
她被拖出書閣的時候,又是膝蓋骨着地,磨出一路血印子。
她沒有掙紮,隻是覺得天昏地暗,像個提線娃娃,任人拖拽。
她好像聽到了王小蔔倒吸涼氣的聲音,還有那些朝堂上的虛僞同僚的歎息聲。
聞霄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葉琳的聲音十分冷清,“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請君入甕,你設好了局,無非是要置我于死地,現在如你所願。”
“聞霄,你難道不想想,我害你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個沉甸甸的東西砸到了聞霄膝頭。
聞霄顫了下,拾起來,感覺像是本卷宗。
“這是什麼?”
“自己看。”
“太黑了,我看不見。”
圜獄黑得如同地獄,有的隻是時不時傳來的毛骨悚然東西哀嚎聲。
葉琳好像離開了,過了一會,帶着個火把過來。
刺眼的光讓聞霄十分不适應,她遮掩許久才緩過神來。
葉琳沒再穿那苦大仇深的喪服,而是一身水藍色的衣裳。她略施粉黛,連眼皮都是藍瑩瑩的。
稚嫩無辜,邪魅橫生。
“聞大人,看看吧,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聞霄垂下頭,顫抖着翻開卷軸。
這是上奏京畿要案的陳情函,上面記載了聞缜渎神的經過。案發緊急,又牽扯神明,案件詳細從未公開過。
聞霄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如何亵渎了神明。
他說烏珠滅國乃是人為,并非神明降罪;失去太陽不會讓人類滅亡,反而能為人類換取一片自由。
他要在世界各處建逐日大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