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那麼多的銅汁。”辛昇道“君侯有令……捉拿聞氏罪人,有阻擋者,格殺誤論。”
大門再次被撞開,裡面空蕩一片,不見一個人影。
辛昇對副官道:“這裡空曠,小心埋伏。”
這聲提醒不痛不癢,鑄銅司就是天然的伏擊之地。副官心已然提起來,屏氣凝神,架刀緊緊跟在辛昇後面。
前方是無數個熔爐,将空曠的大廳切割成無數個小方塊,裡面的火還在燒着,軍隊被迫穿梭在熔爐間隙中,也就分裂成無數個小隊。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辛昇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他素來警覺,這次卻真真判斷不出方位來。巨大的熔爐像是無數黝黑的怪獸,遮擋了大片視線,他隻能憑感覺超前走着,稍有聲響,也是自己人的腳步聲。
“警惕,周圍好像有人。”
副官顫聲道:“大人,我也覺得有人。”
“你覺得是哪個方位?”
一滴汗順着喉結滑下,辛昇穩住步子,緩緩帶隊超前,還得抽出精力觀望旁邊走道的小隊狀況。
副官道:“四……四面八方。”
辛昇默了下,繼續朝前走。
中計了。
他知道中計了,又懊悔自己為何如此愚蠢。
外圍的火,門前的銅汁,是要甕中捉鼈嗎?
他們這麼多人,這麼大的“鼈”,聞霄吞得下嗎?
不知何處傳來了凄厲的叫聲,隊伍陣腳頓時大亂,所有人架着刀,卻四處張望,不知該提防何處。
辛昇試圖穩住軍心,慘叫聲卻又響了起來。
越來越頻繁,此起彼伏,他也有些慌神,隻能強裝震驚,“不要管其他,前進,前進,迅速前進!”
他帶人一路向前,周圍是一模一樣的熔爐,他似乎被這慘叫聲和搏殺聲影響,失了方向。
太熱了,鑄銅司實在是太熱了,每一口呼吸都要将喉管蒸熟,他沒有辦法思考,隻能拔腿朝前,想要跑出這所謂的“熔爐陣”。
直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倒在地上,被一個奴工一刀了結了性命。
辛昇像是挨了當頭一棒,立即架刀殺了過去,幾下将那奴工殺死。
整個鑄銅司陷入了混戰,在逼仄的熔爐間隙中,上演不同的搏命之戰,呼喊和慘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玉津的士兵像是被困在這個漆黑的迷宮裡,逃不得,也前進不得,不知道身後有什麼,也不知道前方是什麼。
鑄銅司的保衛戰由從天而降的滾燙銅汁開始,拉開了血淋淋的帷幕。
辛昇遭遇了幾波埋伏,身後跟着的人越來越少,他的思路也愈發混亂,徹底迷失了方向。
他隻得看到奴工就殺,看到路就跑。
直到身後一陣淩厲的殺氣襲來,辛昇躲閃不及,幹脆用手握住,虎口頓時被長刀割裂。
他痛得吼了一聲,隻見祝煜怒目圓睜,一刀不成,再劈一刀,隻是這刀有失偏頗,劈在他肩膀上。
“你讓着我?”
辛昇難以置信地說着,身體朝後踉跄兩步。
祝煜撇嘴一笑,“聽說行刑日你良心未泯要放了聞霄,這算是還你人情。隻這一次,下一刀就要你的命。”
聽說京畿為了玩耍賞樂,經常搞一些街頭打鬥的比賽,美名其曰“京畿鐵拳武鬥賽”。祝煜素來是蟬聯大賽魁首的,嘴皮子他不一定是最利索的,但是動起手來他一定是最狠的。那些參賽者經常被他打得滿臉是血,抱手求饒叫爺爺祝煜才罷休。
眼下前方的人在混戰,後方的人在厮殺,血肉橫飛,眨眨眼的功夫都是幾條人命,是沒人管辛昇的。辛昇也知道,和祝煜打下去,要麼自己死,要麼自己殘。
往遠處想,祝棠若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死在這陰暗的鑄銅司,怕是要發作了。
辛昇捏了捏眉,朝後撤步,祝煜便直接攻過來。
兩個人打下去,中間還不斷有人加入這場亂鬥,直到辛昇被逼得長刀斷成兩截,他才覺自己大勢已去。
“我沒武器了,祝大人不要勝之不武。”
祝煜冷哼一聲,“我管你有沒有武器。”
說完,長刀在手裡轉了一圈,淩厲地劈過去,若不是辛昇躲閃及時,當真要了他的命。
“你何必為了個女人,傷了京畿與大堰的和氣?”
祝煜說:“我在休假,現在隻是給我娘子出口惡氣而已,不像你,宋衿都在鑄銅司安營紮寨了,你還對着君侯搖尾乞憐。”
辛昇一時語塞,被踩了痛腳,隻能邊打邊逃。
當真是甕中捉鼈,不僅捉住了,到現在辛昇都沒摸清方向。
“我無心害聞二哥的孩子,隻是奉命行事。你放了我吧。”
祝煜頓感惡心,“武者死戰,你沒聽過這個道理嗎?”
辛昇抹了把汗,轉頭想接着跑,被祝煜一把擒住,兩下按在地上,十分利索地折斷了手臂。
他痛得目眦欲裂,又扭不開,隻能在地上撲騰。
恰在此時,不知那副官從何處冒出來,不要命般的朝祝煜撲過去,祝煜閃身回擊,那副官撞上了熔爐,一陣皮肉綻開的聲音,燙死在爐壁喪命了。
再看地上,辛昇已經不見了蹤影。